林清河的超能确实带给他了更高的智商与理智，上午集训导致的生理反馈情绪被迅速压下，他按照人物小传所写的内容慢慢将自己代入其中。
然而，当他双眼阖上的一刻，嘈杂的吵闹就刺入耳中。
他迅速睁开眼，发现身边的一切竟然都变了。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充满臭味的逼仄房间，或者说连房间都称不上，只是几块木板和一块布帘隔开的小空间而已。
他蜷缩着身子侧躺在一张木板床上，枕头与床垫都散发着汗水与口水交杂堆叠过久后产生的不明味道，裹住身子的毛毯也好不到哪儿去。
虽然难受，但林清河忍耐着没动，木板和布帘外传来的男子喝骂声与女子哭泣声让他暗自警惕。
微微转头查看了一下这个小“房间”，一张脚都伸不直的木板床被自己压在身下，一个陈旧的钉着不同颜色小木板的双门衣柜靠着肮脏的墙和木板床一起瓜分了这个小“房间”大部分空间，衣柜与床之间同样肮脏的木质地面上堆了一堆衣物，这些衣物似乎倒没什么异味。
外面传来的吵闹依旧在继续，林清河从毛毯下伸出双手看了看，大小来看大约不会超过十四岁——这样的环境很难相信这个躯体能发育良好——手指、指节、手掌与掌指关节都已经积累出了老茧，虽然油腻感很强但从手背与小臂的肤色可以看出这个躯体是欧罗巴人种——当然，男子的吵骂虽然口音很重，但明显是大不列颠的语言。
林清河对这种外夷语言并不熟悉，相对而言他更熟悉俄语和法兰克语（神圣法兰克，德语），可听入耳中却如同周语一般自然而然的明白了意思，甚至能知道那股口音来自英格兰中部的伯明翰。
他小心翼翼地慢慢撑起身子，毛毯滑落，上身是一件有些油腻的深蓝色长袖厚t恤，胸口绣着YANKEES的字样。
林清河虽然立刻明白了这个名字的含义却又陷入了疑惑，即使不怎么关注外夷，但现在新记忆中这个叫Yankees的名誉阿美利加全国的棒球队也应该多少会让自己有点印象——而在他本身的记忆力却闻所未闻。
“啪！”
随后是人体倒地的声音和撞翻桌子的声音。
一股混杂着愤怒、厌憎、蔑视的复杂情绪突然涌上心头，林清河发现他竟然无法控制这个躯体。
小男孩利索地悄无声息地翻下床，赤着脚从床底拿出一个小铁锤走到布帘旁通过缝隙偷偷观察着。
一个并不算高大的穿着稍有些脏污的皮衣的金发男子正气喘吁吁的背对着布帘，因为视角问题，小男孩只能看见只有一只穿鞋的明显侧躺的女性双脚。
没有什么激昂的情绪，小男孩平静而坚定地从布帘下钻出，随后高高跳起狠狠一锤挥舞在男子的后脑勺。
“咚”的一声闷响，男子应声缓缓跪下、倒地。
小男孩则走上前继续锤击男子头部，并不是那种亢奋的不理智的胡乱发泄，而是精确地补上两锤确保完全击杀。
将沾有红白粘稠液体与金色发丝的小铁锤随手丢开，小男孩看都没有看倒地的女子一眼就开始搜刮男子的衣裤荷包。
“看吧，这就是我的童年。”一道突兀的低沉沙哑的略显缓慢而精准的男声传入林清河‘耳中’。
随着男声响起，刚刚的画面开始模糊，随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时一片没有一丝光亮的死寂。
林清河心中涌上一股窃喜与警惕，他并没有慌张，尝试着同样用开口说话的方式问道：“你是……这个超能的人格？”
“人格？唔，很有意思的表达，但并不精确。准确的说，我是你所获得的能力的主人，这就是我的能力——虽然非常残缺和不成熟。当然，你可以把我当作一个孤独的灵魂。”男声回应得很快，言语中带着一丝威严。
‘果然如此么？看来我推理的方向是正确的。’林清河暗自思索着，‘那么，它就是诡异么？’
思考尚未听下，男声就已响起：“不，我的孩子。你甚至可以称呼我为一无是处的亡灵，但请不要用‘诡异’和‘它’这种侮辱性词汇。是的，你不用慌张，我确实可以‘听’到你的思维，但这并不是恶意的窥探，而是你还不会隐藏自己，情绪也过于激动，就像贴在我耳边大声嚷嚷一样，这让我很难不去注意。”
不等惊悚的感觉刺激到林清河，男声再次出现：“不用担心，我对你们这种黄皮猴子没有兴趣。如果不是你们一直以来执着地想要打动我，我的意志也不会降临。不要生气，你们在这个宇宙干得确实不错，但在我的宇宙里我们白人干得更好。而对于我们这种亡灵，很多习惯是无法更改的，自我否定对于亡灵来说无异于自杀。所以，我也无法为或许不恰当的言词向你道歉，相信你能理解。”
‘或许我暂时不能理解，但我想我可以克制自己的情绪，这只是很普通的自制力而已。’林清河不再试图开口，而是直接用思维来回应，‘既然您对我们并不感兴趣，为何这次又会降临意志？’
“是的，多疑与警惕，很好的习惯。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只要不是蠢材，就应该多疑少信。但这种思想要放在内心的最深处，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这次男声竟然带上了一丝欣赏，“你可以叫我菲斯克先生，或者金并先生。生前我同样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因此你的野心吸引了我。虽然你软弱又自卑，暴躁又粗犷，但你足够多疑，你的智商也能支撑你的暴躁，最重要的是你的野心，似乎比你想像的大得多。”
林清河尝试着放空思维，注意力渐渐分散，各种乱七八糟毫无逻辑毫无用处的东西在大脑里乱窜。
就这样发了一会儿呆，还没等他重新收拢思维，男声又响起了：“放空大脑确实是一种躲避心灵窥探的粗浅方式，但如果不能在放空大脑时主导着同步思考就毫无用处。相对于此，利用引开他人注意力的同时进行思考虽然危险也比这种停步不前要好得多。”
‘网状思维？不，应该是一心多用？’注意力重新集中，林清河暂时放弃了这种有些幼稚的对抗行为，‘类似于多任务并行处理吧？但这是不现实的，前额叶皮层一次只能聚焦一个主要任务，所有看似一心多用的行为其实是注意力在不断切换而已。那么，这根本瞒不住窥心。’
“噢，孩子，你确实很聪明。只要克制住你那卑微的懦弱的胆怯，让理智上线时的你确实值得我的关注。你说得非常对，除了极少部分神经机制不同的人，由于生理性限制，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到一心多用。所以，你希望能做到吗？”这次的男声开始带了一丝蛊惑的味道，没有遮掩。
‘我要付出我的人格吗？或者说付出我的灵魂？如同与恶魔的交易一样？’林清河所表达出的情绪是冷静的，没有一丝拒绝的意思。
“孩子，你不用担心，你的躯体并不适合我，它不能带给我新的生命。当然，代价是必须的，任何纪元任何宇宙都遵守着等价交换原则，这是来自‘永恒命运’的束缚，也是一种保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男声顿了顿，稍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噢，真是不幸，我的同伴们在我沉睡的时候与你们达成了某种协议，看来我没办法再给你帮助了——至少在你们的领袖同意之前。那么，有机会再见吧，孩子。”
林清河没有回应，他只是在无边的黑寂中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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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但配讯器的闹钟尚未响起，那这种漫长就只是错觉，或许是因为思维的领域中感知被无限加速导致的吧？
林清河慢慢从‘观想’中醒转，宽大的宿舍并不安静，太学生们因过度劳累而发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抬手点开配讯器看了看，十二点三十三分，刚才‘观想’一共才用了七分钟不到，这和昨晚第一次‘观想’时的感知完全相反。
轻轻敲击着床榻，看着上铺的床板思索着，昨晚的‘观想’感知上不过十来分钟，实际从晚上十一点躺下阖眼到从‘观想’中醒转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而昨晚的‘观想’是有成果的，肌体密度虽然只是微微提升，但也能感觉到。
这次则完全没有任何提升的感觉。
回到那个男声的话语，这些诡异或者说亡灵是一个可以相互交流的群体，它们所持有的能力、力量会以不知名的方式被人类获取，按照它的说法它们也可以主动给予更多更强大的能力和力量。
以目前可以查到的变异案例来看，除了突发变异，所有变异者的前兆都是有迹可循的，而最显着的标志就是性格变化与情绪激烈——而这正是同化程度提高的同步表现。
‘所以，在尽可能共情并理解这些亡灵的性格、情绪的同时，维持自己固定的性格以及情绪压制非常重要。’
这是林清河的结论，其中的情绪压制也是一直以来即使大幅更新教材同样没有变化的通用知识。
‘或许要停一停，至少在能完全控制自己情绪之前，但继续的沟通是有必要的！’
这只亡灵所带来的的信息量相当大，其中关于“经历‘亡灵的人生’”、“意志降临”、“亡灵间可以互相交流”以及“貌似亡灵已与大周官方进行过沟通并达成某种协议”这几点在林清河看来最为关键，他相信知道这些的人很少，但在高层极可能是共识。
相较之下，如果能继续从亡灵那里套取信息，他至少会比大部分人快一步。
再度看了看时间，刚刚的思索占用了三分钟，时间已经来到十二点三十六分。
确定闹钟没有问题，林清河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阖上双眼，他需要再和那位沟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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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州太学超能研究中心总监控室，艾浩与小约翰、伍昌德都盯着监控画面中的林清河，三人神奇地同步抱胸抚摩着下巴。
等林清河再度闭上双眼，心灵监控显示其进入‘观想’的异常沉眠状态后艾浩开口了：“威尔逊·格兰特·菲斯克，一个精于算计的家伙，躯体强化也还算不错，如果岗位合适的话比那些花里胡哨的超能要强得多。”
“花里胡哨？你在说你自己吗？嘿嘿嘿嘿～”小约翰顿时笑了起来。
艾浩没有转头，只是丢了一句：“艾尼路可没沉睡。”
猥琐的笑声戛然而止，随之是一阵咳嗽：“咳！咳咳咳！嗯！咳咳！我的意思是，你还不能很好运用超能，导致强大的响雷果实被你表演得花里胡哨！”
连伍昌德都没有理会嘴贱耍宝的小约翰，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但这家伙不是属于无差别恶意的种类吗？”
“所以，以前的超能觉醒方式依然有难以替代的优势，至少在绕开意志关注上的效果非常好，不过同化程度诱发变异的问题仍然存在。”艾浩轻轻敲击着自己的下巴，一边思索一边回道，“但换个角度，类似威尔逊·格兰特·菲斯克和斯蒂文·格兰特·罗杰斯这种更倾向正常生物的超能如果保持较低同化程度水平对大量军士和低级军官进行觉醒的话……”
“唔～还有彼得·帕克、罗罗诺亚·佐罗、文斯莫克·山治等等，这种类型还有很多，不过单选一个进行大量觉醒的话可以进一步加大同化程度的提升从而摊薄变异的可能性，对吧？”虽然时间不长，但觉醒后被李亚晗逼着读书，又经历了许多复杂事件，再经过地狱式培训后，伍昌德本就相对成熟的思维模式也开始能独立思考出一些东西了。
“确实如此，但这些家伙里大部分头脑都过于简单，即使脑部强化后其原初性格导致的思维模式同样难以在短期内改变，这多少都会对超能者造成一定负面影响。”艾浩一边说着一边毫不遮掩地看了小约翰一眼，可惜这家伙似乎正在神游天外，“至少目前来看，同时具备完整思维能力和躯体强化的确实还得是这位曾经的黑道大佬。”
伍昌德看着监控中依然处于‘观想’沉眠状态的林清河，沉默了一会儿，略有踌躇地开口道：“但，这家伙肯定会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