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裂缝的拐角处,周鹤的尸身被妥善安置在一块凹进去的岩壁后,孙福用石块为他垒了个简易的坟茔,又插上根燃烧的火把,火苗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像支摇曳的烛。
“走了。”王小虎拍了拍孙福的肩膀,目光扫过赵猛扛着的巨剑——剑刃上还沾着影阁弟子的黑血,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刚转过拐角,前方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赵猛立刻将王小虎护在身后,巨剑横在胸前:“谁?”
黑暗中没人回应,只有风穿过裂缝的呜咽声,像有人在暗处磨牙。孙福搭弓搭箭,箭尖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是、是影阁的人吗?”
聂娇娇却示意众人噤声,她从药囊里摸出颗夜明珠,淡绿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小片黑暗——前方的地面上,散落着几枚生锈的铁环,环上缠着断裂的麻绳,显然是有人故意触动了这里的旧机关。
“是陷阱,但被人提前破坏了。”聂娇娇捡起铁环,发现内侧有新鲜的划痕,“手法很利落,不像是影阁的风格。”
王小虎凑近细看,铁环的断裂处呈锯齿状,像是被利器硬生生劈开的。他突然想起周鹤临终前的话,眉头紧锁:“可能是白胡子的人。他们想引我们进陷阱,又怕被影阁抢先,干脆先动手破坏,再另设埋伏。”
话音未落,裂缝入口处突然传来罗盘转动的“嗡嗡”声,越来越近。赵猛探头一看,低骂道:“娘的,是独眼龙那伙人!他们手里的罗盘正对着咱们这边转呢!”
众人连忙躲进旁边的石缝,只露出半个脑袋观察。只见十几个影阁弟子簇拥着独眼龙走来,他手里的黄铜罗盘指针疯狂晃动,始终牢牢锁定着王小虎藏身的方向。独眼龙的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嘴角那道狰狞的刀疤,随着冷笑微微抽动。
“舵主说了,定魂珠的灵气会跟着持有者的心跳动,跑不了。”独眼龙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搜仔细点,裂缝里岔路多,别让他们钻了空子。”
一个瘦高的影阁弟子凑上前:“老大,刚才在谷口发现了断天门的腰牌,会不会是他们故意留下的幌子?”
“幌子?”独眼龙嗤笑一声,用仅剩的左眼扫过罗盘,“指针动得这么欢,说明人就在附近。他们中了周鹤的‘寻踪粉’,跑再远也没用——那粉可是用定魂珠的粉末做的,专盯灵气源。”
躲在石缝里的王小虎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角。刚才在谷底打斗时,确实被影阁弟子撒过一把灰,当时没在意,原来是寻踪粉。
“这老狐狸,连自己人都算计。”赵猛压低声音,巨剑已经蠢蠢欲动,“要不我出去宰了他们?正好试试新磨的剑刃。”
“别冲动。”聂娇娇按住他,“他们人多,硬拼会吃亏。而且独眼龙手里的罗盘很奇怪,能精准定位,肯定有古怪。”她看向王小虎,“得想办法分开走,让他们顾此失彼。”
王小虎点头,目光落在拼合的玉佩上:“我带着定魂珠引开他们,往裂缝深处走,那里岔路多,容易摆脱。你们带着玉佩和周鹤的尸身,从另一侧的暗河出口走,去望魂台等我。”
“不行!”赵猛立刻反对,“你一个人太危险!要走一起走!”
“听话。”王小虎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们的目标是定魂珠,我走了,你们反而安全。而且……”他顿了顿,看向聂娇娇,“白胡子的假密钥需要有人拆穿,你们带着真玉佩,才能在万魂窟找到真正的封印之地。”
聂娇娇咬了咬唇,从怀里摸出测魂石塞给王小虎。那是块鸽子蛋大小的青灰色石头,表面刻着繁复的纹路:“这石头能感应邪魂的气息,万魂窟的封印一旦松动,它就会发烫。烫三次,就是邪魂要冲破第一层封印的征兆,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撤退。”
她又拿出个小小的锦囊,里面装着些白色粉末:“这是‘破踪粉’,撒在身上能盖住寻踪粉的气味,记得每隔半个时辰撒一次。”
孙福也从箭囊里抽出三支特制的火箭:“虎哥,这箭头上涂了‘爆燃符’,遇到邪魂能炸开,能帮你脱身。”
赵猛还想说什么,却被王小虎按住肩膀。他看着这个总是冲动的兄弟,难得正经道:“照顾好师姐和福娃,别让他们出事。”
赵猛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点头:“你也小心,三日后望魂台,少一根头发我都跟你急!”
王小虎笑了笑,转身前突然想起什么,将玉册的残页塞给聂娇娇:“残页上有万魂窟的简易地图,比玉佩上的星图详细,你们按这个走。”
独眼龙的声音越来越近,罗盘的“嗡嗡”声几乎就在耳边。王小虎深吸一口气,突然从石缝里冲了出去,朝着裂缝深处狂奔。
“在那!”独眼龙立刻发现了他,厉声喝道,“追!别让他跑了!”
十几个影阁弟子立刻跟了上去,脚步声在狭窄的裂缝里回荡,像催命的鼓点。王小虎故意放慢速度,时不时回头放一记丹火,引得追兵越发急躁。
赵猛三人趁机从另一侧的岔路撤离,孙福跑在最后,看着王小虎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眼圈忍不住红了。
“别回头,快走!”聂娇娇拉了他一把,目光却落在周鹤的尸身上——赵猛扛着尸身奔跑时,周鹤的靴子蹭到了岩壁,露出了鞋底贴着的黄色符咒。符咒边缘的朱砂已经褪色,但上面画的“追魂阵”纹路,与白胡子长老炼丹炉底下的符咒一模一样。
“这符咒……”聂娇娇心头一沉,“白胡子早就给周鹤下了标记,不管我们往哪走,他都能找到。”
赵猛也看到了符咒,气得想把尸身扔了:“这老东西,死了都不安生!”
“不能扔。”聂娇娇摇头,“玉佩还在他身上,而且……”她凑近看了看符咒,“这符咒能追踪,也能反向误导。我会改符咒,让白胡子以为我们往断魂崖东侧走,其实我们去西侧的望魂台。”
她从药囊里拿出朱砂笔,飞快地在符咒上添了几笔,原本的“追魂阵”瞬间变成了“迷踪阵”。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好了,现在他就算追踪,也只会看到假路线。”
孙福突然指着前方:“前面有光!是不是暗河出口?”
三人加快脚步,果然看到前方出现一片微光,隐约能听到水流声。出口处的藤蔓被人砍断,留下新鲜的切口,显然不久前有人从这里经过。
“是影阁的人还是白胡子的人?”孙福紧张地问。
聂娇娇检查了切口,边缘很整齐,像是被剑削断的:“都不是,是用剑的高手,而且手法很利落,像是……玄黄丹阁的剑法。”
赵猛握紧巨剑:“管他是谁,敢拦路就劈了!”
走出暗河出口,外面是片茂密的竹林,月光透过竹叶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聂娇娇辨认了一下方向,指着西南方:“望魂台在那边,翻过前面的山就能到。”
刚走没几步,竹林里突然传来“沙沙”的响动。赵猛立刻警惕起来,却见一个穿玄黄丹阁服饰的弟子从树后走出来,手里举着块令牌,上面刻着个“玄”字。
“是自己人。”弟子对着他们拱手,“周长老让我在此接应,说你们会从暗河出来。”
聂娇娇皱眉:“周鹤没说过有接应。”
弟子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僵硬:“长老临行前特意交代的,说怕你们遇到危险。他还说,白胡子长老已经带着弟子去万魂窟了,让你们尽快赶去会合。”
赵猛刚想上前,却被聂娇娇拦住。她盯着弟子腰间的玉佩,那玉佩的蛇纹与周鹤的玉佩相似,却在蛇眼处多了个小黑点——那是影阁特制的“蚀魂印”,只有内鬼才会佩戴。
“周鹤的鹤羽,你见过吗?”聂娇娇突然问道,指尖悄悄捏起了银针。
弟子的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什、什么鹤羽?我不知道……”
“露馅了。”聂娇娇的银针瞬间射出,精准地射中弟子的手腕。他惨叫一声,手里的令牌掉在地上,露出了藏在袖中的短刀,刀身泛着黑气,正是影阁的蚀骨毒刀。
“果然是影阁的内鬼!”赵猛巨剑横扫,将弟子劈倒在地。
弟子倒地前,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信号弹,“啪”地捏碎,绿色的烟火瞬间冲上天空,在夜空中炸开一朵诡异的花。
“不好,他在报信!”聂娇娇脸色一变,“快走,影阁的援军很快就到!”
三人不敢停留,立刻钻进竹林深处。孙福跑在中间,回头望了眼那朵绿色的烟火,突然想起王小虎独自引开追兵的背影,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而此时的裂缝深处,王小虎正躲在一块巨石后,听着外面独眼龙的怒吼。他撒了破踪粉后,罗盘的“嗡嗡”声果然减弱了,但独眼龙显然没放弃,正指挥弟子地毯式搜索。
“找不到就放‘蚀魂烟’!我就不信他能憋气到天亮!”独眼龙的声音带着狠戾。
王小虎摸了摸怀里的测魂石,石头还是凉的,说明邪魂暂时没异动。他看了眼腕表,离与聂娇娇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天,足够他绕到断魂崖西侧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巨石后绕出来,故意弄出响动,引得几个影阁弟子追了过来。然后转身朝着裂缝更深处跑去,那里的岔路像迷宫一样,正是摆脱追兵的好地方。
黑暗中,王小虎的身影越来越远,只有腰间的测魂石,在寂静中泛着微弱的光,像一颗等待被唤醒的星。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块被聂娇娇改动过的追魂符,正随着赵猛的脚步,在竹林里留下一串若有若无的灵气轨迹,引着真正的危险,悄悄靠近望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