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枫将崔廷旭送进净室,返身找到崔尧。
未语先怯,面对着崔尧,竟是生出了几分踟蹰。
斟酌半晌,才呐呐言道:“这档子买卖,当真是主母点头应允的。”
崔尧摆摆手,叹气道:“我知道,我娘有我娘的考量,总归是为了我好,只是想的有些差了。”
“差在何处啊?这不是挺好的?单单上个月,只这一处庄子,便有十余万贯进项!
主母都说了,若是顺遂的话,还打算再寻几个州府,多开一些哩。
反正番邦的小娘用不完,干什么不是讨生活?”
崔尧反问道:“为何要开在此处?”
陈枫不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崔尧组织了一番语言说道:“是为了我吧?”
“你想哪去了?怎么会是……”
崔尧抬手阻道:“不用解释,我知道。”
陈枫迟滞了片刻,便道:“主母也是担心你,你与程将军合谋的事情太过弄险,这又不是两军对垒,万一稍有差池,你让主母该如何自处?”
崔尧指指庄园后面的山谷说道:“藏了多少兵马?”
“决计没有!”
“说实话!”
“你是如何得知的?”
崔尧没好气道:“某家是个将军啊,虽说军神之名,掺了不少水分,可某家也是师从鄂国公,修行了六个寒暑,哪里能够藏兵,还看不出来?”
“三千,就三千人,都是咱们崔氏的家将,老爷子亲手培养的人,信得过的。”
崔尧腻歪道:“还有我爷爷的事?他要干嘛?”
“也就是以防万一什么的,吴王谋反,兹事体大,万一用得着呢?”
崔尧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却是飞奴携带的形制,如今在大唐中枢逐渐普及电报的情况下,已是十分少见。
崔尧颓然道:“自己看看吧。”
陈枫问道:“这是什么?这年头还有人用飞奴传书的?”
崔尧不语,只是盯着陈枫,让他打开。
陈枫只得拿起书信,展开来。
“守约见字如面……守约是谁?“
“裴行检。”
“哦,哦,裴将军啊,你怎么拿着人家的信?”
“看下去!”
“老夫前几日探得博城县城郊匿有大股精锐兵马,却不知归属!
相邻刺史一一相询,然则并无结果。
趁夜于外围捕到一卒,讯而得知,乃清河崔氏出身。
此事颇有蹊跷,为社稷计,烦请守约贤侄旁敲侧击,以排除不忍言之事。
然,未明动向之前,不可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切记,切记。
矛心。”
陈枫看完,却是一片茫然,心说某与二郎一路藏形纳介,端的是小心。
这是怎么被人探查到的?
还有,营地里丢了人啦?
谁丢了?
何时的事?洒家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矛心又是谁?
为何要探查我家私兵?
于是便问出口来:“矛心是谁?”
“李积。”
“啊?他还有这个字号?”
“你把矛心加个林字。”
“林矛心?他小时候被过继过?”
崔尧忍不住喝道:“拆开,拆开,你把林字拆开放到矛心里面,不就是个‘懋’吗?”
“那你说清楚啊。不对,老牛鼻子要干啥?”
崔尧没好气道:“那要问问你们了!私自调兵遣将,隐匿过境,你们要作甚?”
“某家都说了,是主母担心你,所以才让你爹带兵过来的。”
崔尧并指如戟,怒发冲冠,喝道:“陈枫!你当某家还是八岁孩童吗?”
陈枫显得越发怯懦,只是嘴上仍在不知所云:“怎么能直呼名字呢,不礼貌哩,见面时还叫陈叔来着。”
只是面对崔尧阴沉的面色,嘴里的插科打诨,便再也说不下去。
“我真的不知道,主母说是放心不下你,二郎也说手里攒的小娘都安排不下了。
老爷子便给出了个主意,既然放心不下,便让二郎去看一眼呗。
主母也担心你爹,便说让多带些人。
老爷子说,带家丁管什么用?要带就带私兵,也符合世家的体面。
正好老爷子手上有三千私兵,倒也差强人意,只是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刃……
主母便说,要兵刃?倒是没有,三郎库房里倒是有千数奇门火器。
规格算不得统一,但不少俱是威力惊人,是什么验证品,若是合适,就都带上。
正好豢养的那些异族小娘也没个去处,你爹是看的吃不得,不如一并发卖了去。
老爷子又说,发卖个什么?崔氏在博城,有处别院,不如聚在那里做些营生。
待到你到了博城之后,也好有个落脚点不是?
你娘觉得可行,于是就这么定了。”
崔尧皱眉道:“那又如何变成了勾栏了呢?”
陈枫摆手:“这个需怨不得我,是你爹擅自做主的,主母原先也不同意,可遣人查过账以后,也便默许了。”
“好,此事暂时略过,我且问你,既然决定增派私兵,为何不向某家说明?
既是为了某家安全,为何不向兵部报备?
说什么为了世家威仪?有这等藏头露尾的威仪吗?
从头到尾,这件事办得躲躲藏藏,透着一股心虚的味道。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我还道我那裴兄为何要拐着弯带着某家逛窑子……
便连薛礼那个老实人,也夜夜笙歌。
我还心道这二人是打了这么多年仗,起了享受的心思。
我他妈还在心里笑话人家哩。
便是直到一刻钟前,裴兄塞给我纸条之后,我他妈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当真是好哇,糊里糊涂的,小爷便差点背上了图谋不轨的罪名!
你没什么要给我解释的吗?”
“你爹……”
“哪有审问亲爹的道理?我为啥把他支走,你看不懂吗?”
“我以为你当真心疼你爹。”
“便是心疼,也不差这两句话的工夫吧?说吧,把我不知道的事情通通和我说一遍,一个字也不要隐瞒!”
“我……”
“想好了再说,某家现在还是崔氏的家主呢!”
陈枫一阵气闷,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你少在哪充什么大瓣蒜!说的好像我是主谋一般,我犯得着吗?便是造反的话,那龙椅又轮不到某家头上,冲我发什么火呢?
该说的我都说了,事实就是这般,至少以某家得到的消息,也就是这般,至于暗地里究竟有什么勾当,你不去问你爹,至少也得问问你爷爷吧?拿我做什么筏子?”
“我够得着吗?还问我爷爷?他又不在……”
“在,在哩!眼下估计正陪着刘仁轨叙话哩,你要不要见一见?你要见的话,我这便带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