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皇子殿下会不会也一起回来?总要回来过年的吧!”景春熙本不欲提起,景明月却故意挑开了说,还将一张俏脸贴过来,一双美眸眨呀眨,带着毫不掩饰的打趣意味,紧紧盯着景春熙。
“表姐若真想知道,去问国公爷不就清楚了?兴许他们表兄弟之间常有书信往来呢!”景春熙面不改色,轻巧地将话头挡了回去。
“就许你说别人,表姐说一句都不行,真没趣。”本想逗弄她,反被她轻飘飘将了一军的景明月,佯装恼怒,从小手炉腾出一只暖烘烘的手就灵活地伸进了景春熙的颈窝里。“看我不拧你!”
“原来是来我这取暖呢!幸亏我穿着大氅,一点也不冷。”嘴上虽说着不冷,景春熙还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凉风激得马上推开她的手,下意识地做了个缩脖子的动作,惹得景明月咯咯直笑。
“表嫂,你也猜猜,大郎哥千里迢迢回来,会给你带什么稀奇礼物?”景春熙有样学样,立刻把“战火”引向一旁试图隐藏自己的封姣姣,也摆出一副十足的揶揄和逗弄表情。
“路途那般遥远,再说岭南本就是我老家,那里的东西我什么没见过,谁稀罕他送什么东西。”封姣姣虽努力用毫不在意的口吻说出这一句,但那红晕却不受控制地从脸颊一路蔓延,直至耳根,雪白的毛绒领子衬得她那张脸愈发娇艳粉嫩,心思早已暴露无遗。
“我猜呀,大郎哥待会儿看见姣姣姐,眼睛肯定直了,保准连话都不会说了,定要语无伦次起来。”
“还说我呢!你瞧瞧,国公爷的车驾可就在前头呢!小心他一会儿过来撩你这帘子,看你还嘴硬。”
“你们两个还好意思说我,待会儿熙妹妹若是看到殿下,怕是恨不得把两颗眼珠子都剜下来送给他呢!”
纵然只有她们三个人坐在一辆车里,这话头一起,瞬间就闹翻了天,你揶揄我一句,我回敬你一言,说到兴起处,更是你捅我一拳,我伸手去挠你的痒痒肉。
娇笑声、惊呼声、求饶声交织在一起,马车都跟着轻轻晃动,惊得旁边枯树枝桠上积攒的雪团扑簌簌纷纷扬扬落下,宛如又一场细雪,煞是好看。
以至于三冀轻骑护着的几辆马车悄然而至,停在近前,她们都竟未曾立刻察觉。
“姐姐,大郎哥到了!”
“郡主,快下车。”
车帘外传来瑾姐儿和小雨几个清脆急促的呼唤,声音里透着按捺不住的雀跃。
马车内的嬉闹声倏然一静,随即又爆发出更大的动静——景春熙率先掀开帘角,眸子亮晶晶地往外一探,当即笑出声来,灵巧得像只小鹿般跳下车去。
景明月岂肯落后,提着裙摆便跟着跃下,发间珠翠清脆作响。
封姣姣原本还记着出门前母亲的再三叮嘱要端庄持重,此刻却被这欢腾气氛裹挟,早将矜持抛到脑后,只在最后下车时由丫鬟虚虚扶了一把手腕,脚尖甫一沾地便急急跟上前面两人的步伐。
“大郎哥!可教我们好等!”景春熙人还未站定,清亮嗓音已然扬起,朝着那被众人簇拥着的三个风尘仆仆的身影飞去。
她扒拉开景明珠和嫣姐儿挤进人群,直到真切看见那三人被岭南日头晒得黝黑的面庞——居中那位身量最高、肩背最阔的,正是景家大郎。
他瞧见她们,立刻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与肤色对比鲜明的白牙,憨厚又明亮。那身板似乎比年初时更壮实了些,墨青色的劲装被肌肉撑得紧绷绷的。
“表妹,明月,你们……”他目光扫过,忽然定格在最后面微微喘气的封姣姣脸上。那双惯于执缰握剑的手无意识地搓了搓,喉结滚动一下,原本流畅的话语陡然卡住,小麦色的面庞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深了几分,最终只挤出三个字:“你也来了。”
这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像带着滚烫的温度,砸得封姣姣耳根发烫。
她下意识“呀”了一声,手中的绣帕被绞得变了形,整个人倏地缩到景明月身后,只探出半张绯红的脸颊,眼睫低垂着,再不敢往那边瞧。
趁这当口,景春熙早已将大郎身后两位同样挺拔的年轻男子打量了个遍。这两位在徐闻时都见过,都是大郎哥麾下得力的校尉。
她目光飞快地掠过他们肩头的薄尘、腰间的佩刀,又扫过后方那五辆满载着岭南特产、扎得结结实实的马车,以及三匹喷着白气的骏马——视线所及之处,再没有其他身影。
“孝康哥哥没一同回来?”她忍不住蹙起眉,声音里透出明显的诧异。
胥子泽远去岭南后只来过两封信,十天前那封信上,白纸黑字写着必会在大郎哥成亲前赶回。她满心以为今天会看到他的身影与景家大郎并辔而行。
“原本是约好同行的,”大郎的嗓音沉了几分,笑意稍敛,“可后来殿下便再未主动联络,我传去的信也未回。为此我还特意将行程推迟了两日,终究没能等到。”
他顿了顿,宽慰似的补充道,“许是被什么要紧事绊住了脚。”
这话却让景春熙心头猛地一揪,一种模糊的不安迅速爬上脊背。“不会……出什么事吧?”她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手指蜷进掌心。
“能有什么事?”大郎立刻摇头,语气笃定,“岭南眼下太平得很,雷州府、十八坳、苍梧大营皆驻有重兵,殿下身边亦有亲卫随行。”他侧身看了看身后的随从,两人皆肯定地点头。
景春熙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可没见到想见的人,眼底那簇明亮的光彩终究是黯淡了几分,唇角强撑起的笑意也透出些许落寞。
“好了,有话回去慢慢说。”一直静立在陶承睿身旁的二郎此时方才开口。他性子素来沉静,不像弟妹们那般咋呼,只沉稳地提醒道:“家里摆了接风宴,祖父祖母皆在等候,莫让长辈久候。”
“回去咯!”
四郎早带着他的几个同窗好友跑到了前头,少年人清亮的嗓音划破冷空气,“大郎哥!家里杀了肥猪,还宰了两头羊!祖父发话了,从今儿个起一直到过完年,咱们天天围炉吃锅子、烤炙肉,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