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入了长平城,宋忠茗这才体会到了世道艰辛。
他一个偏远城池来的教书先生,操持着一口浓郁的乡音,不要说重操旧业去教书了,就连一份寻常的活计都难找到,在长平城中根本无以谋生。
生活一落千丈,好在宋忠茗头脑够灵活,他见到城中拜狼教盛行,索性加入其中,凭借着一肚子的墨水,很快就身居长老之位。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同墨白所见到的那样,宋忠茗带着一众教众,参拜神狼收取供品,日子倒也过的还算滋润。
听完之后,墨白许久不语,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的功德信仰之力,无时无刻都在累积,而且最近愈演愈烈,速度更是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想必和这拜狼教是脱不开干系的。
但是,拜狼教教众良莠不齐,如果像宋忠茗这样,仅是骗些财物,倒还无伤大雅。
若是碰上别有用心之人,故意煽动,加以利用的话,只怕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王富贵!”
墨白轻声喊道。
“徒儿在!”
在宋忠茗万分惊讶的目光中,王富贵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庭院之内。
“你……你是王副将?”
宋忠茗望着身前凭空出现的王富贵,满脸都是愕然之色。
眼前的王副将,容貌竟然年轻了许多,看起来似乎比他大不了几岁,哪还有分别时,风烛残年的模样。
若不是两人熟识多年,宋忠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宋先生,好久不见了!”
王富贵微微一笑,双手抱拳遥遥一礼。
宋忠茗慌忙回礼,视线却仍是停留在王富贵的脸庞上,久久未曾移开。
王富贵不为所动,恭敬的立在一旁,等候着墨白的指令。
“你可曾听闻过拜狼教?”
“徒儿知道,当初在天安城外,听从师尊的命令整顿流民时,就见到了不少拜狼教的信徒,只不过……”
王富贵欲言又止,口中的话只说了一半。
“无妨,你照实说便是。”
“是,师尊。只不过,那拜狼教的信徒良莠不齐,其中不乏恶徒,当初在天安城外,我便亲手斩杀了几名为非作歹的教众!”
王富贵声音虽然平淡,但其中的杀意,却让一旁的宋忠茗不寒而栗。
墨白点了点头,悠悠说道:“富贵,给你五年时间,你可有把握掌控整个拜狼教,整肃教风,还清朗于世。”
“师尊,徒儿自当尽力而为!”
王富贵微微躬身,低头领命。
“好,等到你成为拜狼教的教主之后,再回天功城吧!”
墨白停顿一下,继续说道:“羽千化!”
“城主有何吩咐?”
宋忠茗心中又是一跳,庭院中竟然又凭空多出一人。
那人相貌堂堂,白衣胜雪,神情傲然,正是曾经万阙山白羽峰的峰主羽千化。
“富贵修为不足,你跟在他身旁,保护好他的安全!”
“是,城主!”
羽千化躬身领命,又和一旁的王富贵打过招呼。
他们在蜃楼中,已经见过了面,彼此间虽称不上熟络,却也并不陌生。
“至于你……”
墨白望向一旁的宋忠茗,后者不由得心头一惊,求助似的望向了王富贵。
“师尊……”
王富贵刚要开口,墨白便笑着打断,说道:“就让他跟着你吧。”
听到墨白的话,王富贵和宋忠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墨白安排妥当之后,王富贵并未在此久留,他带上了一旁的宋忠茗,向墨白道别之后,便离开了庭院。
羽千化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五年时间,看似很长,但拜狼教教众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惊人的地步。
更何况,茫茫多的教众,分布在益西国和凉国广沃的疆域内,想要将其整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拜妖教,妖主!”
墨白的视线,重新望向了地面上吕大龙的尸体。
韦一剑也是一言不发,眉头紧皱,这凭空冒出的半人半妖的邪物,给这本就风雨欲来的长平城,更添了几分阴霾。
在这破败的院落外,相隔了几条街的地方,几名神色各异,皆是流民模样的中年人,蹲坐在一户人家门外的台阶上。
“方才,吕大龙的气息,一闪而逝,想必已经遭人毒手!”
其中一名看起来年岁最长的中年人,面色阴沉的说道。
他叫张大虎,曾经是马安麾下的一名亲兵,作为最早一批服下妖血丹之人,自然成了这群人的小头目。
“首领,这事情都怪吕大龙自作主张,跟首领您可没有一点关系。”
“是啊,都怪吕大龙邀功心切,非要擅自去闯那什么拜狼教,这种人简直是死有余辜!”
周围几人赶忙连声附和,纷纷将责任推到了吕大龙的身上,似乎他们全然忘记了,正是眼前的张大虎,下令让吕大龙去拜狼教探查一二的。
张大虎满意的点点头,他们随着流民混入城中,隐匿踪迹,要是不慎暴露了行踪,把他们几个的脑袋都拧下来,也不足以谢罪。
片刻之后,墨白收起了吕大龙的尸身,和韦一剑一道离开了那处废弃的宅邸。
两人出门之后,尚未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子,就是你杀了邪剑池的邪长悔?”
墨白眉头微蹙,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身后。
说话之人,是一个身背长剑的黑衣老妪,她面容苍老,脸上满是褶皱,唯有那一双眼眸,格外的清明灵动,为她满身的暮气沉沉,平添了几分活力。
她一身黑衣,身形微微佝偻,最惹人注目的,就是她背后斜背着的那柄大剑了。
黑衣老妪背后的那柄大剑,与寻常修道人的三尺长剑不同,足足有一人高,或许称之为门板更为合适。
于是乎,这一幕看起来,就多少显得有些滑稽。
老妪、黑衣、门板大剑,这几个词汇放在平日里,很难让人将他们联想在一起。
“不错,正是我杀了邪长悔,他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你又是谁?”
墨白眉头微蹙,坦然承认。
在老妪的身上,他隐隐感受到一股,隐藏的极深的剑意,这是一种剑修之间,所独有的直觉。
“我是谁?”
老妪突然咧嘴一笑,冷冷道:“邪剑池,邪千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