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寺的主持法明方丈,带领着诸位弟子们,依旧在佛堂中念经诵佛,并未受到往来修士的影响。
墨白穿过佛堂门前时,心中忽有所感,不由得停下脚步,驻足片刻。
佛堂之内,法明方丈背对着正门,他手持木鱼,富有韵律的敲击声,回荡在佛堂中,显得格外清脆醒神。
墨白目露讶色,法明方丈周身气息内敛,隐有佛光闪现,显然修为不俗。
清净寺分明只是一座凡人的寺庙,一路走来,墨白所见的僧众,也都是凡人,并无半点修为在身。
而这位法明方丈,分明是位修炼有成的高僧。
此事有些不合常理,故而方才墨白心中,才会忽生疑惑。
“阿弥陀佛,施主既然与我佛门有缘,不如进来一叙!”
法明方丈忽然起身,转过身来,笑意盈盈的望向了门口的墨白。
墨白眉梢微挑,心中更是暗生诧异,他与这法明方丈素不相识,不知为何对方会有如此举动。
徐菲和不空和尚,也是不由得停下来脚步,二人也是目露讶色,望着走出佛堂的法明方丈。
“阿弥陀佛,小僧不空,见过法明方丈!”
不空和尚双手合十,冲着法明方丈躬身一礼。
法明方丈笑着点点头,开口道:“我与你师父不垢禅师,相交莫逆,常于佛前辩经论道,这次怎么未见他前来?”
“家师不日便至,他途中被些事情所耽误,故而来的迟了些。”
不空和尚心中也是一惊,他只听闻师父,常与庙外一僧人辩经论道,却未曾想,正是眼前这位法明方丈。
法明方丈“嗯”了一声,回首望向墨白,他目中笑意不减,仍是盛情相邀。
墨白没有推辞,点了点头,示意韦一剑陪同徐菲和不空和尚,先行离开。
“阿弥陀佛,施主里面请!”
法明方丈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墨白微微抱拳,先行迈步走入了佛堂。
法明方丈紧随其后,两人避过盘膝而坐的僧众,一路穿过佛堂,来到一方僻静的禅房之内。
禅房清幽,内里焚烛燃香,一入其中,檀香之味便扑面而来。
“施主请坐!”
法明方丈先行坐于床榻的蒲团上,又抬手请墨白在对面坐下。
墨白盘膝而坐,对面的法明方丈看起来慈眉善目,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他心中仍有疑虑,不知为何素不相识的法明方丈,会请他单独一叙。
“阿弥陀佛,施主莫急,老衲自会为施主解惑!”
法明方丈似是看出了墨白的疑虑,他淡淡一笑,徐徐道来。
“施主目中神光内敛,周身气息虽是金丹之境,但已然修成神识,不知老衲所言对否?”
墨白眉梢微挑,法明方丈一语中的,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法明方丈的修为。
能够看穿神识,眼前这位凡人寺庙的主持方丈,显然也是一位大能。
不入大能之境,焉能窥得神识玄妙。
“大师慧眼如炬,在下的确已经修成神识!”
墨白坦言相告,面对法明方丈这样的大能,他没有隐瞒的必要。
“阿弥陀佛,可惜的是,施主始终未能真正踏入大能之境,不知老衲所言对否?”
法明方丈语出惊人,让墨白不由得心中微凛。
法明方丈能够看穿他修成神识,这倒也合乎常情,在凌云阁议事中,赵无极等人也隐隐有所察觉。
但是,法明方丈竟能一眼看穿他的虚实,这份眼力着实让人惊悚。
毕竟墨白展露在外的,仅仅只是一具化道丹的分身罢了。
“看来大师不单是慧眼如炬,而是目光如神了。”
墨白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叹道。
“阿弥陀佛,施主过奖了,老衲并非如同施主所言!”
法明方丈摇了摇头,面露惭愧之色。
“噢?”
墨白轻咦一声,不明所以。
法明方丈轻叹一声,道:“老衲出自来生庙,本是不垢禅师的师弟。”
墨白眉头紧皱,望着对面的法明方丈,目露疑惑之色。
他不明白,为什么来生庙的修炼之人,会在这么一座籍籍无名的凡人寺庙中,担任方丈主持之位。
墨白更不明白,为什么法明方丈要告诉他,这等秘辛之事。
“阿弥陀佛,老衲并非目光毒辣,而是精通卜算之术。”
法明方丈一声轻叹,他摘下手腕上的佛珠,忽然挥洒而下。
十余枚佛珠骤然落地,弹起间不断碰撞,相互影响,改变了各自的方向,四散而去。
墨白望着滚落一地的佛珠,目中若有所思。
法明方丈继续说道:“人生命线,便如同这坠落的佛珠,牵一发而动全身,老衲仅能窥得一线天机,却无力改变结果。”
法明方丈面上露出追忆之色,目光如渊般深邃。
他徐徐说道:“当年,老衲仍在来生庙修行之时,偶然卜算到惊天一幕,来生庙中,师兄弟们自相残杀,寺中血流成河,宛如人间炼狱!”
墨白身躯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快,他又面露凝重,往事浮现心间。
当年,天机阁莫名遇袭,万毒世家被人灭门,积云寺内乱,闭寺百年,凌云阁天魁府武宋两姓出走。
除去万毒世家,其余皆是世间的顶级宗门。
莫名滋生内乱,毫无征兆,更无丝毫的迹象,简直让人不禁头皮发麻。
法明方丈仰天叹息,面露悲苦之色,已是老泪纵横。
修为到了大能之境,对肉身和神识的控制,是何等的细致入微。
然而,墨白此时却清晰的看到,法明方丈的手,竟然在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当年,老衲竭尽心力,卜算了无数种可能,尝试了无数破解之法,万千命线之中,仅找到一种办法能够勉强破解!”
法明方丈睁目欲裂,猛然攥紧双拳,在他周身竟然凝结出一股惊人的怨气。
“一十六人,我整整杀了一十六位,情同手足的师兄弟!”
法明方丈的声音,变得无比沙哑。
他弓起身子,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在他身上,佛光乍隐乍现,与周身的怨气纠结缠绕,挥之不散。
在墨白耳畔,木鱼的敲击声,愈发急促,而僧人们的念经诵佛声,也愈发的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