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惨败的硝烟还未在洛阳城上空散尽,史思明的叛军便如饿狼般重新扑回这座东都。
城楼上,大唐的朱雀旗早已被扯下,取而代之的是叛军绣着“史”字的玄黑战旗,在深秋的寒风里猎猎作响,每一声飘动都像是在碾压着洛阳百姓残存的希望。
史思明身着一身鎏金铠甲,铠甲边缘还沾着邙山战场上未擦净的暗红血渍,他立于城头最高处,俯瞰着脚下的洛阳城——街道上行人稀疏,百姓们要么躲在家中紧闭门窗,要么被叛军士兵驱赶着搬运粮草,偶有孩童的哭声从巷弄深处传来,很快便被叛军的呵斥声淹没。
“将军,洛阳府库的粮草已清点完毕,足够我军支撑半年!”
一名副将躬身禀报,语气里满是谄媚。
史思明微微颔首,指尖摩挲着腰间镶嵌宝石的弯刀,眼中尽是骄横:“哼,那李亨连长安都快保不住了,还想跟我争洛阳?再过些时日,我便率军西进,直取长安,到时候这大唐的江山,就是我史思明的!”
话音刚落,周围的叛军将领纷纷附和,谀词如潮,听得史思明愈发得意,全然没注意到副将眼底一闪而过的忧虑——自占据洛阳后,城中暗卫活动的痕迹愈发频繁,可每次派去追查的人,不是空手而归,就是离奇失踪。
与此同时,洛阳城地下深处,地宫正灯火通明。地宫的石壁上刻着大唐的龙纹浮雕,虽蒙着薄尘,却依旧能看出往日的恢宏。
大厅中央,数十名身着玄色劲装的人围站着,目光灼灼地看向主位上的齐先生。
齐先生一袭素色长衫,头发用木簪束起,面容清癯,手指间夹着一枚通透的玉佩,神色平静得与周围人的急切格格不入。
“齐先生,暗卫来报,张将军和秦将军已率大军至洛阳城外三十里处,此刻正在洛水畔列阵!”
一名劲装男子上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这半年来,我们看着叛军在洛阳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好几次想出手,都被您拦了下来。”
“如今兵马已到,您总该下令了吧?我们不想再当缩头乌龟,眼睁睁看着大唐的土地被践踏!”
这话一出,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是啊齐先生,再等下去,洛阳的百姓就快撑不住了!”
“暗卫早已渗透叛军各部,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便能里应外合,拿下洛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眼中满是期盼与焦急。
齐先生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手中的玉佩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时机到了。”齐先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按计划行事——传令暗卫,即刻控制洛阳四门守军,待城外大军擂响三通鼓,便打开城门。”
“另外,让潜伏在内城的暗卫做好准备,一旦大军入城,立刻控制府库与粮仓,不得让叛军损毁一粒粮食、一件兵器。”
“是!”众人齐声应道,脸上终于露出狂喜之色,转身快步离去,只留下齐先生独自站在大厅中。
他走到地宫深处的一间密室,推开沉重的木门,衣柜里整齐地叠放着一套深色的太师朝服——衣料是上好的云锦,领口和袖口绣着金线祥云纹,腰间的玉带镶嵌着七枚翡翠,虽多年未穿,却依旧崭新。
齐先生伸出手,轻轻拂过朝服上的纹路,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陛下啊,这天下,老臣替你守着。”
他小心翼翼地将朝服披在身上,玉带系得一丝不苟,铜镜中的人影瞬间多了几分庄重与威严。
齐先生深吸一口气。
洛阳城头,隐约能看到那面刺眼的“史”字旗。
“李亨昏庸,宦官乱政,可大唐不能亡。”
“今日,便让老夫为这天下百姓,拼出一条生路。”
洛阳城外,洛水南岸的平原上,一支军队正整齐列阵。
这支军队气势如虹——前排的重骑兵人马皆披玄铁铠甲,铠甲上的寒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手中的长枪斜指地面,枪尖锋利得能映出人影。
后排的步兵手持陌刀,刀身长达丈余,刀柄缠着防滑的麻绳,士兵们站姿挺拔,如同一尊尊铁塔。
张砚辞勒住战马,他身着亮银铠甲,头盔上的红缨随风飘动,目光锐利地看向洛阳城头。
他身旁的秦疏桐同样一身银甲,长发束在头盔中,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手中的长剑斜挎在腰间,指尖轻轻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鞘。
“将军,暗卫已传来消息,齐先生已下令,只待我们擂响三通鼓,城门便会打开。”
一名亲兵低声禀报。
张砚辞微微点头。
“都准备好了吗?”张砚辞的声音透过头盔传出。
“准备好了!”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洛水的水面泛起涟漪。
城头上,史思明早已察觉到城外的动静,他皱着眉头看着下方的军队,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支军队来得太突然了——他在洛阳周边布置了数十个探子据点,从邙山到洛阳的每一条小路都有探子巡查,可直到这支军队兵临城下,竟没有一个探子传回消息。
“探子呢?我们的探子都死绝了吗?”史思明对着身边的副将怒吼,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副将脸色惨白,颤声回道:“将军,我们……我们派去洛水畔的探子,至今未归,恐怕……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史思明闻言,心中一寒——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他所有的探子,这支军队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他再仔细看去,发现这支军队竟分成两列,前排的重骑兵人马具甲,装备之精良,比他麾下最精锐的边军还要好上几分。
“他们的后备在哪里?粮草从何而来?”
史思明喃喃自语,越想越觉得心惊——朝廷要是有这么一支精锐,怎么会在邙山惨败?又怎么会让回纥兵劫掠长安?
“你们是哪里的军队?领军者是何人?”
史思明强压下心中的惧意,对着城下大喊,声音在空旷的平原上回荡。
秦疏桐听到史思明的问话,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城头上的史思明,声音清亮而坚定:“三通鼓后,若不打开城门,献城投降,后果自负!”
话音刚落,不等史思明回应,唐军阵中便响起了震天的鼓声。
“咚——咚——咚——”第一通鼓响,沉稳有力,像是在宣告着反击的开始。
第二通鼓响,节奏加快,唐军士兵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手中的兵器握得更紧。
第三通鼓响,鼓声如雷,震得城头上的叛军士兵耳膜发疼,脸色发白。
史思明被秦疏桐的态度激怒,他冷笑一声,对着麾下的士兵大喊:“准备守城!他们以为能拿下洛阳城?简直是痴心妄想!传令下去,床弩、滚石、热油都给我备好,只要他们敢攻城,就给我往死里打!”
叛军士兵们虽然心中有些恐惧,但在史思明的呵斥下,还是纷纷行动起来,将床弩架在城头上,滚石和热油堆满了城墙。
三通鼓罢,唐军阵中瞬间安静下来。
史思明紧紧盯着下方的军队,手心不自觉地冒出冷汗——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支军队绝对不是他能应付的。
可当他看到洛阳高大坚固的城墙,看到城头上严阵以待的边军,心中又多了几分底气:“我麾下的边军,征战多年,经验丰富,就算他们有重骑兵,也攻不破洛阳的城墙!”
就在这时,城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名叛军士兵惊慌失措地跑上城头,大喊道:“将军!不好了!城门……城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