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直以来，不管我遇到了什么事，都是您在扛！一直以来都是您在替我做各种决定！大到娶妻工作，小到生活里的各种鸡零琐碎！可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啊！爸！”陆一鹏的声音颤抖着，他强压着心中随时都会喷涌而出的情绪，故作平静地说，“比起我自己的事，您更应该关注的是自己的身体了！”
“可是……”
正当陆振国急切地想要起身时，陆一鹏按住他的肩膀，轻轻地说：“爸，你就好好在医院里养病，其他的事情有我！你放心！”
可是……”陆振国张了张嘴，那双曾经为儿子撑起一片天的手无力地落在床沿。他看着已生丝丝白发的陆一鹏，眼神中有错愕，有挣扎，最后全都融化在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里。
他忽然发现，儿子按在他肩上的手，很稳，很暖。
那股一直绷在他身体里的劲儿，倏地一下泄了。
他缓缓靠回枕头上，仿佛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儿子已经长大了，也许他真的该放手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的地板上切出明暗交替的条纹，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显得安静了许多。
陆一鹏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拿起一个苹果和水果刀。“公司那边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处理！”他的语气平常得像在聊天气，刀刃贴着苹果，削下连续不断的果皮，“家里你也别操心，我妈就是着急上火，我让她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再来换我。”
果皮一圈圈垂落，露出饱满晶莹的果肉。
“主治医生跟我已经聊过了治疗方案。”陆一鹏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爸，这次，你听我的。”
陆振国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儿子专注的侧脸，那眉眼依稀还有小时候的模样，但轮廓早已变得硬朗分明。
他忽然想起很多事：想起儿子第一次叫爸爸，那张小脸上满是稚气，咿咿呀呀的声音好像突然又回荡在自己耳旁；想起他情窦初开时遭遇变故——大约是因为那个喜欢的女孩吧，他整个人消沉下去，最终高考失利，不得不选择留学海外。还记得他离开时那副孤独的背影，如今早已蜕变。
原来，被他护在身后的雏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出了能逆风的硬翅。
苹果削好了，陆一鹏熟练地将它切成小块，放在小碟子里，插上牙签，递到父亲手边。
陆振国拿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很甜。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窗户，望向远处的高楼。良久，他极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句：
“是啊……不是孩子了。”
“什么？”陆一鹏没听清楚，“孩子怎么了？您放心，甜甜挺好的，菲菲每天都陪着孩子。等您病好些了，我带孩子过去看您。”
“你年纪也不小了，从前总是忙着工作也顾不上你那小家……你平时要抽空多陪陪孩子才是。”陆振国重新靠回到被枕上，语重心长的说，“还有你们小两口——过日子虽然比不上谈恋爱那会儿，可菲菲是个踏实稳重的孩子，你要好好对人家啊，不要总是……嗐，我的意思你也明白，日子就是一天天的过，换谁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