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说的是赵小曼，他到现在都认为赵小曼的想法很天真，天真到说那些话时，完全没料到自己已经成为破坏他复仇计划的死敌！
“你的师父，主和！我，主战！我们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她存在一天，陛下便会被她掣肘一天，于是，我便决定在使团出使的路上，最艰险的地段，天坑峡谷，设伏击杀赵小曼……”
杨留名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慢。
但赵萱的心却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疼得说不出话来，她俯下身子，大口喘息着，额头上的冷汗混合着眼中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顾章华此时也痛不欲生，他侧身抱住赵萱，却转头怒视杨留名。
“你！你当年这么做，跟现在的越帝有什么区别？！只因政见不同，你就痛下杀手，你真是好狠的心！”
“你们不要误会他！老爷当时的确制定了击杀赵小曼的计划，但并没有付之行动，便被玄机老人得知此事，他老人家以死相逼，老爷他不得不派人赶往天坑，命火焰军立刻停止行动！”
简秋的话再次令赵萱和顾章华二人无比惊愕！
赵萱想起那天黄昏，尸横遍野，师父身中毒箭，带着她拼死冲杀才逃出重围，最终却含恨而亡……
这与简秋刚刚说的话完全不符！
赵萱直视简秋的双眼，她的第一直觉，是简秋在撒谎！
“如果照你这么说，行动终止！但为什么……为什么我师父死了，太子殿下死了？所有人全都死了，只有我和小五逃过一劫？”
“那是因为……”
简秋刚想解释，杨留名却握住简秋的手。
“还是我来说吧！”
杨留名看向赵萱，惨然一笑。
“事发后我得知太子殿下竟然当场身亡，而赵小曼师徒下落不明，真是无比震惊！我明明已经下达停止行动的命令，为什么还会造成如此惨烈的结局？！于是我便立刻带着暗卫赶往现场……”
杨留名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拿起桌上的那份孤儿名单。
“你们查到福泽救济院各地分院选送到栎阳分院的人数，共计九十二人，但最终安置的人数只有八十三人，对吧？”
“是！”
顾章华立刻点点头，他对这些数字已经熟稔于心。
他们一直对此疑惑不解，现在看来，这其中缺失的九个人一定与杨留名有关。
只听杨留名果然说起此事。
“因为其中最优秀的九个人，实际上早已被我选入暗卫！所以那天陪我前去的暗卫才会听命于我，及时清理现场，抹除火焰军参与其中的所有证据！
火焰军当场死亡十一人，尸体来不及带走，已于当天就地秘密掩埋，这也就是你们现在只能找到四十二人的原因……而且当场我就发现有越军参与其中的证据，还有鸡公山草寇设置的路障……”
（记不清的小伙伴可查看第325章、第326章，神秘失踪的孤儿一、二。）
原来如此，想当年，顾章华因使团遇袭一事，还专门找过杨留名，详细询问当年案发现场的情况。
顾章华记得清清楚楚！
杨留名提到毒箭头，提到身份牌，提到鸡公山草寇，这些全都有人证物证，但火焰军也曾在案发现场出现过，却没有任何证据。
只因这些证据全都被杨留名和他所控制的暗卫，悉数销毁！
赵萱闻言，怒极反笑！
她的笑声中蕴含着无比的苍凉和悲伤！
“可笑！真是可笑！父皇把他最得力的暗卫交给你，你却用他们来掩盖你的罪行！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越军和草寇身上！你欺瞒天下人，欺瞒父皇，你罪该万死！”
“呵呵，罪该万死吗？也许吧！当时事发突然，我想都没想就那么做了……后来我奉陛下之命，询问昏迷醒来的五皇子，才知如果当初太子殿下和赵小曼没有互换马车，那死的肯定是赵小曼，太子殿下也许能幸免于难……”
说到这儿，杨留名仰天长叹！
“我怎会胆大妄为要杀太子殿下？！我是最不希望夏国陷入混乱的人！但没想到却一手操纵了太子殿下的死！”
杨留名忽然间双手捂住脸，指尖传来他的呜咽声。
“你们知道吗？我师父玄机老人……在得知惨案发生后，竟……绝食而亡！”
杨留名松开手，双目赤红，蓄满泪水，看向赵萱和顾章华，似在替自己开脱，又似乎在忏悔，嘶哑着声音说道：
“临终前他老人家仍苦苦劝诫我要心存善念……直到那时我才幡然悔悟，解散火焰军，逐渐把他们编入民籍，把执掌的暗卫也交于陛下掌管，从此一心一意辅佐陛下……”
赵萱和顾章华都沉默不语，他们还没从玄机老人已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赵萱想起小时候，曾不止一次听师父提起，一直无法跟玄机老人取得联系，此事甚为蹊跷。
原来玄机老人先是被杨留名秘密囚禁，后得知惨案发生，又绝食而亡！
他当时一定认为是自己的错，收了个徒弟却没把他教好。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子不教父之过。
玄机老人临死前该是多么痛心疾首，他是想让自己的死来为杨留名抵罪吗？
赵萱还记得，当时她跟黄硕在鸣山村，第一次得知福泽救济院乃玄机老人所创，那对村长夫妇对老人家心存感念，还一直怀揣着对老人家美好的祝福。
他们认为玄机老人多年来销声匿迹，未曾再在世人面前现身，应该是在哪座仙山上养老，还希望他老人家一切安好……
师父，还有从未见过面的师公，你们会在天上相见吗？
此时，顾章华却在想着另外一件奇怪的事，他眉头紧蹙，看向杨留名。
“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火焰军听命于你，为何你让他们停止行动，他们却擅自妄为？”
简秋见杨留名深陷于痛苦中难以自拔，接过话茬，回答道：
“我们当时也觉得奇怪，而且派去传达命令的亲信一直没有回来复命，于是我们便派人沿途寻找，竟然在一处去往天坑峡谷的必经之路旁，发现了亲信的尸体，而他所骑乘的那匹马却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简秋说到此事，眼中只剩无奈与惘然。
“后来经过多方查证，才知亲信竟然是被一伙饿极了的流民蜂拥而上杀死，把马肉都分食了，这才导致停止行动的命令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