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宁营给云州和太原府的塘报很简单,只说党项人不安分,除了在马市交易中欺负新朝商队,还以阴山南麓一处险要地势为大本营,肆意派兵进入云州西面的左屯县,已经发生数起针对云州百姓的劫掠,双宁营请示正面遇到党项军该如何处置。
不到十天,先是从太原府留守府传来命令,命双宁营不得退让,再遇党项军突入云州、宣州,可以与其开战驱离。再过十余天,洛阳枢密院传来了几乎一样的命令,只是强调不得出云州、宣州境追击党项军,朝廷已经命令钦差前往夏州,与党项协商马市的事情。
孔、穆二人看过两边的命令,心中顿时一凉,看来梁安癸获悉的情报和孔盛东的猜测全然没错。新朝上层确实在酝酿一场与党项的战争,只是不想将范围扩大。既然双方暗地里都在布置这么一场必打的仗,那么这场仗一定无可避免。
穆有粱气得脸色发青,愤然说道:“我们倒是一心想着尽忠报国,原来朝廷根本没把我们当自己看,充其量我们只是党项军的磨刀石,双方既然将战场放在云州,那我们真是避无可避。”
“避无可避就打,好在我们提前得到了消息,又试探出了朝廷的意图,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点主动权,穆兄,依我看就在左屯县北面打,再拉上云州巡防军,不能只让我们一家出力,党项军如果派出的人马多还能有一支接应支援的队伍。”
“孔兄,如何吸引党项军到预定的战场呢?左屯县是云州地域最大的县,三面环山,县城外面有七处大要塞哨卡,按理说党项军会优先进入左屯县各村抢掠,不会直接攻击要塞。如果没有地理优势,和精于骑射的党项军野战,对双宁营来说太吃亏。”
孔盛东琢磨一阵后,说道:“左屯县西北的风口镇和西山镇地势最是易守难攻,我想命冯英和孙登云率数支双宁营小队在左屯县与党项接壤的地带巡视,只要发现党项军可随时出击,能战便战,不能战,命他们必须撤回这两座要塞固守待援,吸引党项军围攻寨子,之后我们再内外包夹,一举击溃党项军。”
“这想法虽不错,我只担心党项军不上当,他们也清楚自己的优势在于野战,没有攻城器械,三丈高的土寨墙足以让党项骑兵知难而退。”
“那就反过来袭扰党项军,打完了就逃进这两座寨子之一,我们当一次老鼠,诱惑党项军这只猫来追。他们不是想打吗?我们采取龟缩固守的方式,等着他们打。只要能固守一天,左屯县的两千驻军就能赶到。”
穆有粱起身伸伸腰说道:“好,既然双方这么想打,那咱们就帮着搭个台子,这次我亲自带双宁营一营人马出战。”
“不,穆兄,我的意思是由冯英和孙登云出去吸引党项军,穆兄和我作为第二支接应的人马,一面切断党项军的退路,一面支援左屯县驻军,这样更加稳妥,党项军即使派出三五千人马,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穆有粱说道:“我看你还是对左屯驻军不放心。”“其实这几年唐军的战力有明显的加强,云州驻军里新近提拔的几名校官我都见过,算是一批很不错的将领。”
“关系这种生死大战,那也得多防一手,双宁营的兵力一分为二,总比放在一起安全。”
两人商定大体战略后,冯英和孙登云率领三百名双宁营军兵进驻左屯县风口镇和西山镇两处要塞,每日加大力度巡查。在之后的一个多月里虽然和党项军屡次小规模缠斗,但是双方基本都是一打就撤的打法,绝不过多纠缠。
孙登云沉不住气,派人给孔盛东和穆有粱送信,请求率军出左屯县,穿过北山,进入党项境内作战。
孔盛东和穆有粱商量后,命冯英、孙登云依旧不得出左屯地界作战,同时派沙孔龙押运大批粮草前往这两个寨子,准备应对和党项军的长期缠斗。
半个月后,孙登云和冯英再次来报,党项军增派了兵力三千,出阴山南麓大寨,在北山北坡下寨,试图寻找机会在左屯县开战。
孔盛东和穆有粱随即率双宁营一营人马七百人,接连两天星夜行军在左屯县西南一处距离风口镇和西山镇要塞大概三十里的山坳偷偷下寨。同时,孔盛东和穆有粱联名请求云州刺史府,将左屯县驻军的指挥权临时交双宁营,另报请云州节度使索自通抽调人马,以应对左屯县的战事。
这是一场局外人很难理解的战役,因为这场战役大可不打,双方互不侵犯的理由远比开战的理由要充分,可是基于某些特定的历史背景,洛阳新朝内皇帝李嗣源、太原府留守石敬瑭、皇子李从荣都想打;党项那边党项夏州节度使李仁福也想打,党项部族内数个部族还是想打,这才造成双方不断添油加柴,想方设法引燃了两边的战火。
半个月后,时近初秋,一早孔盛东正在慨叹山里冷,冻得自己一晚没睡好,沙孔龙突然奔跑进来说道:“干爹,党项军要围攻风口镇,冯英大哥刚派人来送信,他们已经逃回风口镇要塞,后面追来的党项军至少两千人!”
孔盛东忙穿好衣甲,招呼众人准备出击。
穆有粱也得到了消息,两人碰面后,孔盛东说道:“穆兄,我们按照原计划,分兵两路,你带人去截断党项军的退路,我去风口镇要塞支援。”
穆有粱点头答应道:“我已经派人给左屯驻军送消息,命左屯驻军加紧赶往风口镇驰援。等他们与孔兄汇合,一定要两边配合好,尽早歼灭来犯之敌,给党项军一个教训,让他们死了心。”
“好的,穆兄。我们分头出击吧!”
沙孔龙收拾好自己的铠甲和武器,跟着孔盛东上马出战,嘴里和同行的李任说道:“李叔,你说为什么太平日子不过,总有人想打打杀杀,两边做做生意多好,非得掰掰手腕看看谁厉害?”
李任很难回答这个问题,无奈摇摇头答道:“大概因为上战场的人不是决定开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