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翊感受到杜轻羽此刻生命力正在慢慢枯萎。
一个支撑她活着的目标信念如今得以达成,脑海中绷着的弦断裂,心气开始消散。
她紧握拳头肢体僵硬,身体在无意识发抖。
叶瑾翊紧紧抱住她,安抚她的背说:“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别怕。”
他把她拥入自己怀中圈起来,高大的身躯仿佛一道屏障,阻隔外面的风风雨雨。
他怜爱地亲吻她的额头、脸颊,抚慰她的惶恐不安。
“没关系,没关系……轻轻,都会过去的……”
男人贴在她耳旁轻声说着,如梦中呓语,模糊小声却温和有力。
叶瑾翊的体温包裹住她,他身上好闻的薄荷味萦绕鼻尖,杜轻羽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
她现在正经历创伤反刍,大脑和身体不受控制回想过去的创伤细节和当时的无助与煎熬。
过去她最重要的任务是活下去,尽可能活到揭露罪恶的那天。
这个任务结束,她体内积压的负面情绪开始集中爆发。
她把脸埋在叶瑾翊衣服里,止不住发抖。
杜轻羽戴着帽子,帽檐遮住她脸上的表情。
两人相处这么久,叶瑾翊看不到她的脸,但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压抑和无助。
他摩挲她的背,声音温润如山间清泉,安慰人心。
“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我在这儿,我陪着你。”
不安慰还好,他一安慰杜轻羽的眼睛跟坏了的水龙头似的,眼泪哗啦啦涌出来。
由小声啜泣,最后演变成泪流不止。
叶瑾翊从上衣口袋取出手帕帮她擦眼泪,另一只手帮她顺气控制呼吸,避免她出现屏气和崩溃的情况。
杜轻羽车祸后脑袋做过手术,此刻即使哭也要极尽克制。
她只想把心中郁结找个渠道发泄出去,眼泪平静的源源不断地流下来,打湿两人的衣服。
最后哭累了,她靠在男人怀里迷迷糊糊昏睡。
窗外夜色如墨,不见月光也不见繁星,唯有冷风吹过,扰得树木枝丫沙沙作响。
叶瑾翊瞧她哭红的脸,心尖柔软,目光怜惜。
他的轻轻终于要走出儿时的阴霾和噩梦,迎来真正属于她的明天了。
他低头吻在她眼睛上,起身拦腰将她抱起离开储物间。
小白和咖啡还趴在门外,听到开门声立刻站起来。
叶瑾翊抱着杜轻羽长腿阔步返回卧室,两只猫像两个护卫跟在他们身后。
走到主卧门口,他忽然侧头对跟在一旁的猫轻声说:“你们今晚表现不错,明天奖励你们吃新猫条。”
小白和咖啡小声喵叫回复,像是怕吵醒他怀里睡着的女人。
——
第二天杜轻羽醒过来,脑袋昏沉。
她身上穿着新换的睡衣,睡着后叶瑾翊帮忙换的。
今天不用出庭,整天都可以无所事事。
起床去洗手间,镜子中她的眼睛肿得不像话。
洗漱完毕,走出卧室,她漫无目的在别墅里逛。
心口依然闷得慌,想呐喊但呐喊不出,想跳想跑想发疯,但四肢像被水泥封存桎梏完全做不到。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到哪里,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她还没缓过神,自己就被人打横抱起。
叶瑾翊拧眉,脸色不好看,声音关切:“怎么没穿鞋子。”
杜轻羽这才低头看去,她的脚冻得通红,自己果然没穿鞋。
她们站在别墅主楼外花园的小路上,阳光温暖,但气温寒凉。
刚才她赤脚走了那么久,一点都没察觉。
“我……忘了。”她说得犹犹豫豫。
这个理由听起来特别傻,可她是真忘了。
叶瑾翊撩开自己名贵的大衣,把杜轻羽的腿包裹在衣服里。
也不管她的脚会不会蹭脏衣服。
叶瑾翊径直往主楼内走,深深叹息道:“天这么冷,衣服穿这么薄,帽子也戴反了,连鞋都不穿跑出来,真是个笨蛋。”
他说话语气不太好,可满含对她的关心。
杜轻羽知道自己此时精神状态低迷,做了挺多傻事,听到这些话她并不感到生气。
她被放到客厅沙发上,帽子也被调整到正确位置。
叶瑾翊从一层洗漱间端来泡脚桶,手臂间挂着条厚实的白毛巾。
他把泡脚桶放在杜轻羽面前,半跪在地上。
这个动作使叶瑾翊西装裤绷紧,大腿肌肉的存在感变得更强。
他把她的脚放进盛满热水的桶里。
水温适宜,瞬间驱散杜轻羽脚上的寒意。
叶瑾翊宽大温热的手掌握着她的脚腕,撩起热水将她脚上的灰尘清洗掉。
他带着薄茧的手碰到她脚底时,杜轻羽痒得想挣脱他的控制。
可叶瑾翊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小腿,她挣脱不掉。
男人薄唇轻抿,表情专注认真。
他如扇子般的睫毛随着眼皮眨动,掩盖了眼底的情绪。
直觉告诉杜轻羽,叶瑾翊远没有表面看起来平静,他似乎很忧虑。
室内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只剩下泡脚桶里的水哗啦被撩动的声音。
周围太安静,她打算找些话题打破这份沉默。
“今天公司不忙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叶瑾翊手部动作一顿,抬头定定看她。
“担心某人身体,所以把办公地点改到了家里。谁知道一回来就看到某个笨蛋在冬天的室外光脚走路。”
杜轻羽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可能太累了,思维混乱。”
“感觉累就再睡会儿。”
清洗干净,叶瑾翊拿过白毛巾铺展在自己腿上。
他抓着女人的脚踝放在自己铺了毛巾的大腿上,仔仔细细帮她擦干。
杜轻羽望着他专注的神情,心头一暖。
说出去别人一定不敢相信,叶瑾翊会半跪在地上给她洗脚。
擦干净后,他把她放到沙发上带着泡脚桶和毛巾离开。
再回来时,手里拿了双拖鞋和一罐药膏。
杜轻羽缩在沙发上问:“这是什么药?”
“防冻伤的药。”叶瑾翊坐到她身旁声音低沉,说的话像从牙缝间挤出来,周身满是低气压,“冬天光脚在外面走那么长时间,脚没坏掉都算幸运。”
他不满她不爱惜自己身体,也不满自己没看护好她。
杜轻羽能察觉到他的坏心情,旋即伸出手臂挂在叶瑾翊脖子上往他怀里钻。
“我也不清楚今天是怎么了,脑袋晕乎乎的,一走神就忘穿鞋了。”她仰着脸心虚地说,“别再说我了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表情无辜又可怜,示弱和撒娇恰到好处。
叶瑾翊叹口气,无奈地说:“真拿你没办法。”
杜轻羽见他心情好了点,眨巴着眼睛看他说道:“你帮我涂药吧,我手和胳膊都好累,没有力气了。”
叶瑾翊在她侧脸上吻了一下,随后默默打开药瓶帮她涂药。
亚伦·萨提亚走进主楼客厅,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沙发上坐着两个人,男人握着女人的脚把手里药膏涂在上面。
他惊讶地一动不动。
不可置信,叶瑾翊居然会做出这种行为。
在亚伦印象中,叶瑾翊虽然绅士,但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是高傲冷漠的,绝不会和人如此亲近。
即使知道叶瑾翊喜欢杜轻羽,可眼前这幅画面依然超出了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