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温尘替我披外袍时,玄色广袖扫过丹墀上的桃花瓣,我闻到他袖底淡淡的沉水香——这是他熬夜替我推演雷泽方位时总点的香。
偏殿的门帘被风掀起一角,明月仙子正踮脚把显魂镜往案上摆,帕子在指尖绞成了团:\"萧仙子,玄风仙尊让我捎话,说考验的事他会帮着张罗......\"
\"阿瑶。\"温尘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手背,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护心玉传来,\"昨夜你说要让所有人信服,可信服从来不是靠嘴说的。\"
我望着他袖中露出的半片雷泽地图,想起方才殿内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苍梧大长老的茶盏摔碎时,他嘴角分明绷着冷笑;有几个小门小派的修士举着千里镜往这边望,镜筒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他们要的不是我是否真有仙尊实力,是看我会不会在压力下露怯。
\"所以得换种方式。\"我把护心玉往怀里按了按,那是温尘用自己半块本命玉髓雕的,\"雷泽的雷劫太险,不如......\"我抬眼望他,\"不如设个公开比试。
在仙界荣誉战场,当着所有人的面,让质疑我的人亲自来试。\"
温尘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笑了:\"好算计。
他们要证据,你就给最直接的证据;他们想看热闹,你就把热闹变成他们的刀。\"他伸手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我转身看向明月仙子,她绞着帕子的手顿住了,\"仙子,劳烦去请玄风仙尊和吴长老来偏殿。\"
半个时辰后,玄风仙尊的青纹道袍扫过门槛,吴长老抱着一摞《仙盟擂台守则》跟在他身后。
玄风仙尊的眉峰还拧着:\"萧仙子,公开比试虽比雷泽稳妥,可若有不长眼的下死手......\"
\"死手?\"我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显魂镜,镜面映出我眼底的冷光,\"仙盟擂台有护阵,伤重即止。
他们若真敢下死手,正好坐实'无理取闹'的罪名。\"
吴长老推了推玉扳指,翻守则的动作顿住:\"萧仙子是要把比试变成......舆论场?\"
\"正是。\"我抽出他手里的守则,翻到\"挑战者资格\"那页,\"只允许化神期以上修士挑战,且需提前三日在仙盟公告栏登记。
这样既能筛掉起哄的,又能让他们有足够时间造势——\"我抬眼,\"他们传得越凶,来看的人越多,到时候我赢了,传得也越广。\"
玄风仙尊突然笑出了声,指节叩了叩案几:\"好个以彼之道。
我这就去安排护阵,吴长老负责审核挑战者资格。\"他起身时广袖带起一阵风,把明月仙子的帕子吹落在地,\"至于公告......\"
\"我来写。\"我拿起笔,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就写:萧瑶,原无灵根野修,今立仙盟擂台,凡化神期以上修士,皆可来战。
胜者得千年玄冰髓,败者......\"我顿了顿,\"败者需在公告栏贴三日'萧瑶仙尊名至实归'的帖子。\"
温尘在我身后低笑,气息拂过我耳尖:\"阿瑶这是连退路都不给他们留。\"
公告贴出那日,仙盟山门前的公告栏被围得水泄不通。
我和温尘躲在茶楼二楼,看几个穿青衫的修士踮脚抄公告内容,有个白胡子老头拍着桌子骂:\"萧瑶疯了?
玄冰髓是好拿的?\"旁边的年轻修士眼睛发亮:\"听说她当年在雷泽引灵气,说不定真有两下子......\"
三日后的擂台日,仙界荣誉战场的风里飘着淡淡的血腥气——那是往届擂台留下的,但今日的风里还混着香火味、脂粉味,还有无数修士的窃窃私语。
我站在擂台上,脚下的玄铁地砖被晨露打湿,凉丝丝的。
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里,我一眼就看见了温尘,他站在最前排,玄色衣袍在风里翻卷,正朝我微微颔首。
\"萧仙尊!\"有个尖细的声音从台下传来,\"当年你无灵根都能修仙,莫不是偷了别人的机缘?\"
我望着声音来源处——是个穿杏黄道袍的小修士,化神初期的修为。
台下哄笑起来,我却笑了:\"这位道兄,等你上了擂台,我让你看看,废柴的机缘,从来都是自己挣的。\"
话音未落,擂台入口处突然传来骚动。
人群分开一条道,一个穿青灰短打的修士走了进来,他腰间挂着七把精铁短刃,每把刃尖都泛着冷光。
我眯眼望去,他额间有道浅浅的疤痕,从眉骨斜贯到下颌,正是昨日登记时排在第一位的挑战者——青石。
他仰头看我,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萧仙尊,我以速度见长。\"
风卷着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台下的议论声突然静了一瞬。
我摸了摸怀里的护心玉,温尘的温度透过玉髓渗进掌心。
这一仗,该开始了。
青石话音刚落,我便闻到了铁锈味——是他腰间短刃划破空气时带起的风。
这味儿混着台下香火味直往鼻腔里钻,我盯着他足尖点地的动作,突然想起温尘昨夜在我掌心画的弧线:\"极速修士的破绽不在速度,在换气的刹那。\"
他动了。
七把短刃像七道银线从不同方向窜来,我的视线被刀光割成碎片,耳中只剩自己剧烈的心跳。
左手下意识抚上护心玉,温尘的温度顺着经脉往上涌,我突然看清了——那些刀光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循着\"北斗七星\"的方位,每把刀的轨迹都比前一把快上三分,逼得人只能退,退到擂台边缘,再被最后那把刀钉死。
\"好算计。\"我在心里冷笑,脚尖点地向后滑出半丈,玄铁地砖擦过鞋底发出刺响。
第七把刀擦着我鬓角飞过的瞬间,我猛地旋身,右手结了个\"破风诀\"——这是温尘根据我身法改良的,专破极速。
风刃裹着灵气劈向他后颈,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反击,瞳孔骤缩着侧头,刀疤在晨光里绷成一条白线。
\"当啷!\"短刃撞在护阵上弹开,台下传来抽气声。
青石退了三步,额角渗出汗珠:\"萧仙尊好手段。\"他的声音发紧,指尖微微发抖,我这才注意到他腰间的短刃刻着细小的咒文——原来不是单纯靠速度,是用了加速符。
\"道兄这符纸,该是从黑市买的吧?\"我故意提高声音,\"仙盟早禁了这种伤经脉的东西。\"台下立刻响起议论:\"怪不得他速度怪得很萧仙尊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青石的脸涨得通红,抄起短刃又扑过来,这次我没再躲,左手掐诀引动擂台下方的地脉灵气,右掌迎上他的刀锋。
\"砰!\"灵气相撞的气浪掀得台下裙角乱飞,我感到掌心一麻,却见青石踉跄着摔在擂台边缘,短刃全掉在地上。
他抬头时眼眶泛红:\"我输了。\"
\"承让。\"我弯腰拾起一把短刃,递还给他时故意用了三分力,他接刀的手直抖,\"这符纸伤的是你自己,回去找玄风仙尊要份养脉丹方。\"
台下突然爆发出掌声。
我抬头望去,温尘站在最前排,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冲我点了点头,眼里有光。
明月仙子举着帕子拼命鼓掌,帕角都快被她扯破了;玄风仙尊摸着胡子笑,吴长老扶了扶玉扳指,在本子上唰唰记着什么。
第二场挑战者是个穿火红色道袍的女修,她一上台就甩来九团离火,热浪裹着硫磺味扑得我睁不开眼。
我想起昨日温尘说的\"以柔克刚\",指尖轻点护心玉,引动体内木灵根——这是我偷偷修炼的,当年无灵根时为了活下来,硬是用灵气养出了一丝木灵。
藤蔓从地缝里钻出来,裹住离火团往天上送,离火遇了木灵反而烧得更旺,却在碰到护阵时\"嘭\"地炸开,成了漫天星火。
\"好!\"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台下笑声一片。
女修愣了愣,突然笑出声:\"萧仙尊这招妙啊,把我的离火变成烟花了。\"她认输时往我手里塞了颗丹药:\"这是我炼的聚灵丹,算我佩服你的心意。\"
第三场、第四场......我记不清打了多少场。
有使剑的,剑招里藏着三十三重天的剑意;有练体的,拳头硬得能砸穿玄铁;甚至有个老修士用幻境,想让我回忆起无灵根时被嘲笑的日子。
可每一次,我都能在最紧要关头想起温尘的话:\"他们要看的不是你多强,是你多像'仙尊'——冷静、通透,还带着点慈悲。\"
当第七个挑战者捂着胸口下台时,台下的议论变了。\"原来她真不是靠机缘当年在雷泽引灵气,怕是谁都做不到她那份决绝\"。
有个小丫头举着糖葫芦喊:\"萧仙尊,我长大了要像你一样!\"她娘红着眼把她抱起来,我突然鼻子发酸——原来被认可的感觉,比突破大境界还让人安心。
\"够了。\"
一道冷喝像冰锥扎进吵嚷的人群。
我抬头,看见擂台入口处的人群正潮水般分开。
凌云仙尊穿着月白道袍站在那儿,发冠上的青玉坠子闪着冷光,他眼角的泪痣被怒气绷成一点,\"萧瑶,你赢这些虾兵蟹将算什么本事?\"
风突然大了。
我摸着护心玉,温尘的温度还在,可这次渗进掌心的,是他昨夜说的\"凌云仙尊的剑,快过雷泽的雷\"。
台下的喧闹像被掐断的琴弦,明月仙子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玄风仙尊的笑僵在脸上,吴长老的笔\"咔\"地断了。
凌云仙尊踏上擂台的那一刻,我闻到了雪的味道——是他腰间那柄\"寒渊剑\"的剑气。
他望着我,嘴角扯出个冷笑:\"当年在雷泽,你抢了我的风头;今日,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废柴永远是废柴。\"
我深吸一口气,把护心玉按得更紧些。
温尘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阿瑶,你从来不是废柴。\"
擂台边的护阵发出嗡鸣,像是在回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