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阁无疑是这宫里最暖和的所在之一,饶是如此梅蕊依旧隔三岔五的染上风寒。
宋嘉佑一走进殿内忙不迭将外裳脱去,同时在跟梅蕊玩笑:“你这里比太上皇和太后处还暖和,你这身子骨还不及二位老人家。”
梅蕊亲自将皇帝脱下的外裳挂起来,这才接口道:“陛下有了新人自然就看不惯妾这个纸糊的旧人了,妾不光身子骨不争气,更学不来谢婕妤温柔小意,隔三岔五的朝御书房送绣了并蒂莲的荷包,香囊。”
谢婕妤将对皇帝的绵绵情意付诸于行动,她会将绣成并蒂莲的香囊送去御书房,哪怕被拒之门外,她仍不死心。
在皇后处请安时胡贵妃次打谢氏,谢氏更是公然表达自己对陛下的情意绵绵。
“妾爱慕陛下,在妾心中陛下先是夫君,而后才是君上。正因妾爱慕陛下,故而才愿意将情意表达出来。贵妃娘娘这般奚落妾,不过是妒忌妾对陛下那份纯粹的男女之情罢了。”谢婕妤明明是在回击胡贵妃,然而她语调温柔,眼含柔情。
梅蕊看的出谢氏对皇帝的那份情意是真情流露,而非虚假演绎。
皇帝听到梅蕊提及小嫔妃谢氏跑御书房的事,他先是蹙眉,而后却是开怀:“朕怎嗅到一股子醋味儿,用醋是时的熏熏屋子有利于身体康健。”
彼此玩笑一番后宋嘉佑才同梅蕊分享雁门关大捷的喜悦,他将最新战报拍到梅蕊面前:“木家军果然不负众望。”
梅蕊忙不迭将战报展开细细读来。
“妾还担心三哥初上战场会不尽如人意,会武功跟战场打仗终究是不同的。”看到兄长打了胜仗,扭转了雁门关的危局梅蕊虽欢喜,但更多的还是安心。
三哥跟牛二叔他们平安无事就好。战报虽是李通亲笔所书,然他也将牛嵩斩杀纳兰明堂,以及纳兰明堂同木家恩怨简明扼要的提起。
梅蕊轻轻抚过战报上那几行关于牛嵩斩杀纳兰明堂的字,幽幽一叹:“二叔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当年二哥坚守太原城,父亲派二叔率领援军前去增援,终因连日暴雨耽误了行程,等二叔率领援军赶到时太原城已破,二哥已自刎而死。二叔对此一直耿耿于怀,纳兰明堂割掉了二哥的首级打算向上峰请功。如今二叔总算将割掉二哥头颅的罪魁首任,他心上的担子也该卸下了。”
宋嘉佑跟着幽幽叹息:“牛将军当年已然尽力了,怪只怪贼人太过狡黠。据我所知建议用水灌太原城的方式攻克城池的并非是北人,而是中原投降的软骨头。”
梅蕊轻笑:“北蛮子只知蛮干,他们怎知当年智伯跟魏,韩两家一起围困赵襄子坚守的太原城,他们用的正是水灌太原城的方式扭转战局。太原城虽城池坚固,若久旱无雨反而是进可攻退可守。当年父亲将二哥派去坚守太原,其实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宋嘉佑看到梅蕊眼圈泛红,他心里跟着不好受,赶忙转移话题:“雁门关大捷木将军跟牛将军功不可没。卿卿是现在就让朕奖赏,还是待凯旋而归后?”
梅蕊忙从愁绪万千里脱离出来,她略一盘算才道:“就等大军凯旋而归后,不过陛下可以赏赐留在开封的三嫂母子。他们娘几个妾也没法光明正大的照拂,妾能争取的也就是一些赏赐了。”
宋嘉佑颔首:“明日我亲自去见皇后,赏赐木家女眷还得由皇后出面。”
稍微顿了顿,宋嘉佑才又开口:“赏赐他们之前朕打算先赏赐卿卿。”
对上皇帝略带炽烈的目光梅蕊下意识的坐直身子,试探着问:“陛下打算赏赐妾何物?”
“赏赐贤妃今夜侍寝如何?”宋嘉佑邪魅浅笑,眸光变得分外幽深。
“陛下的赏赐妾不稀罕。” 梅蕊不客气的用藏在桌子底下的脚踢了皇帝两下。
次日散朝后,高皇后便被皇帝召至御书房。
高琼虽贵为皇后,然她来御书房的次数竟不及梅蕊。
胡佩瑶虽“宠冠后宫”,她却从未被皇帝在御书房召幸。
宋嘉佑先同高皇后聊了几句家常,这才言归正传:“雁门关大捷,木将军立下奇功。木将军的家眷在开封,他们娘几个在偌大的汴京城举目无亲的。皇后是时的多关照一番,朝廷将功臣的家眷照顾好,他们才能放心的在前线杀贼。”
高皇后是打心眼里不待见武将出身的,除了本朝重文轻武外,最主要的还是胡贵妃是将门之女。
高皇后虽打心眼不乐意同武将家眷有交集,然皇帝开口了她不得不口是心非的应承:“陛下放心,妾会多照拂木将军家眷的。木将军立下大功,陛下打算让妾如何关照其家眷?”
宋嘉佑已看出高皇后的表里不一,不动声色道:“给与一些赏赐,偶尔派身边的婢女或内侍探望一二即可。”
说着皇帝的神色变得越发庄重,肃然:“这一场战事早些结束才好,国库眼看就要撑不住了。从下月开始朕和你的福宁殿以及后宫各处的用度都要减半。太上皇和太后以及诸位太妃们的不必减。”
一听吃喝用度要减半,高皇后的心里自然老大不乐意,可身为一国之母,皇帝的贤内助她必须同皇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几位皇子,公主的用度是否也要减?”高皇后试探着问。
宋嘉佑对不能心领神会,举一反三的高皇后十分不满:“皇子,公主们的用度是要减还是不减皇后看着办。朕管前朝,皇后管后宫,难不成后宫的主也需朕替皇后做不成?”
“妾不敢。”高皇后见皇帝已然十分不悦,她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
走出御书房,高皇后的手扶着白露的手一步步下台阶,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刮的人皮肤生疼。
高皇后下意识的回首,望着那紧闭的御书房的房门,她突然觉得自己每次出现在这里都不是以妻子的身份,而是以臣子的身份。
虽高皇后对跟皇帝的男女之情已然看淡了,可她却不愿意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不奢求皇帝的情爱,她只希望皇帝能将她看成命运与共的妻子,而非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