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室空间颇为宽敞,半壁之地已被嶙峋乱石堆积占据,饶是如此,四人置身其中,亦不觉丝毫拥挤。
诸人心照不宣,未有多余言辞,立时按先前约定各自施为。
宋娘子莲步轻移,转身行至石室入口处,掌心已托出一枚玲珑精致的灵兽袋。玉指微捻之际,灵力流转如丝,倏忽向前一送,那袋口便自行开启。
霎时间,一缕皎洁如月华的白光悄然溢出,漂浮于空,便见那白光之中,点点莹润,密密麻麻,足有成千上万。
凝目细看,却见那些似玉珠般的东西上,银纹道道,竟是一只只绿豆大小蜘蛛,化作点点流光飞射出门外,纷纷扑入外间幽深的通道之内。须臾之间,只听沙沙微响不绝,无数道纤细坚韧的蛛丝凭空交织、缠绕、拉伸,转眼间便织就成一片覆盖通道的晶莹巨网,流光溢彩。
更奇的是,那丝网甫成,其上便有莹莹奇光流转不息、交相辉映,竟凭空投射出道道变幻莫测的光影,光怪陆离,诡谲异常。目光触及,心神便如坠五里雾中,生出迷乱恍惚之感。
旋即,光影又是一阵明灭闪烁,最终归于沉寂,连同那片庞大的丝网也彻底隐匿无形,再无半分痕迹可循,分明是一道极其高明的幻术结界!
“情丝乱象阵!?”
丁辰心下正暗自思忖,暗赞这宋娘子于阵法杂学一道造诣果然精深,不料身旁那少年已然开口,一语道破阵名玄机。
“能想到以蛛丝布阵,倒是个巧思妙想!”
少年语气淡然,又道,“只可惜,这些银络蛛境界还是太低微了些,否则阵法威能,当更胜数筹!”
眼见阵法已妥帖隐去,宋娘子这才回转身形,浅笑盈盈,“前辈法眼如炬,这些小蛛,确是妾身年前为应急需,仓促饲养之物……”
正说这话,另一边,叶霜亦是素手轻抬,在腰间灵兽袋上轻轻一拍,灵光一闪,伴随着淡淡妖气弥散,一抹迅捷如电的白影跃然而出,正是那银瞳灵猫,其口中赫然叼着一只体型比它自身还要壮硕一圈的红毛狐狸,扑通一声掷于地上。
“喵呜!”
灵猫将那妖狐丢下,亲昵地蹭了蹭叶霜的裙裾,旋即轻盈一跃,稳稳伏于主人肩头。那狐狸,自然便是侯二所豢养的那只碧眼妖狐,其主骤然殒命,此妖狐自然立遭魂契反噬,此刻已是气息奄奄,命不久矣!
少年和丁辰都是饧眼微眯,就这么看着,只是两人所注视的方向却迥异,丁辰看的是那妖狐,而苦心看的,却是那银瞳灵猫。
叶霜对脚下妖狐的凄惨模样视若无睹,眸中毫无波澜,玉掌一翻,数道灵辉如星屑般洒落,强横真元径直灌入妖狐体内。
“嗷!”
妖狐发出一声凄厉哀嚎,身躯剧颤,挣扎着勉强支起头颅,这才显露其双瞳异象,一只眼睛布满血丝,黯淡无神;另一只却碧光幽幽,莹莹流转,宛如一颗诡异宝石!
丁辰心中好奇,悄然运转“空明之瞳”,眸中异彩微绽,欲窥探此妖目究竟有何玄机。岂料目光甫一触及,那碧眼妖狐竟似有所感,霍然扭头望来,两道目光对撞!
几乎是瞬间,霍然就见那碧眼咕噜噜一转,瞳孔之中,似又开一重瞳孔,直勾勾的盯向自己,透着莫名的邪异,竟让丁辰一时挪不动眼睛。
“莫要与它对视!”
叶霜见状,冷叱出声。
丁辰顿感神魂一荡,如梦初醒,体内真元立时澎湃运转,强行震荡识海,这才猛地闭目转头,额角隐隐沁出冷汗。
“这妖瞳诡异,不但对空间异动有极强的感应,还自带极强摄魂之力,连这妖狐自己都不能完全控制,一旦与之目光相接,极易为其所惑,轻则心神失守,重则癫狂入魔……”
叶霜解释道,眼中又是冷芒一闪,掌中灵光又催。
说话间,她肩头的银瞳灵猫又适时地“喵呜”一声,喷出一口精纯妖气,正中妖狐面门。那妖狐被妖气一激,浑身一个激灵,眼中那诡谲的重瞳异象方才暂时收敛、安定下来。
丁辰此时才注意到,那少年瞟向那灵猫的目光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惋惜。
同时,叶霜肩头的银瞳灵猫,仿佛也感应到了少年的目光,警觉地动了动脑袋,却又似乎心存忌惮,不敢与之直视。
正要传音问问,却见那妖狐目力已经催动。
涉及空间之道,丁辰倒是更感兴趣些,不过,这次他也学乖了,并不直接去看,只隐隐将随波诀运转起来,神识如涟漪般扩散开来,紧紧跟随那妖狐目光扫视之处,一寸一寸地细细感应着空间的微妙变化。
足足半盏茶的功夫,石室基本被看了个遍,却仍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叶霜和宋娘子皆是有些不耐烦,却在此时,就见那少年拢袖轻抬,就在此时,那一直袖手旁观的少年忽然拢袖轻抬,中指似不经意地朝着乱石堆深处轻轻一弹!一道细微却凝练无比的灵辉如同离弦之箭,无声无息地没入石堆深处。
“呜…...,呜呜……”
灵辉没入的瞬间,地上垂死的妖狐喉咙里陡然发出一阵含混而急促的嘶哑低鸣,那妖异的碧眼猛地圆睁,死死盯向了那堆乱石之后!
宋娘子反应最快,毫不犹豫地出手!
磅礴灵元如潮水般汹涌而出,裹挟着那堆乱石轰隆隆地向两侧急速滚开,瞬间露出一面布满裂痕的残破石壁。
“在墙内!”
却是宋娘子率先开口,也不打招呼,手上银光已然浮现,利爪挟裹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哗啦一声抓向石壁,坚硬石壁在她爪下竟如豆腐般不堪一击!
再看那碧眼妖狐,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身躯软绵绵地瘫倒下去,彻底断了气。
“喵呜!”
银瞳灵猫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叫,叶霜转头,这才见那妖狐已被丁辰灵力摄去,浮在身前。
“叶道友,我看这妖狐已死,不如让与在下如何?”
叶霜眼中精光一闪,倒也没多想,伸手将那灵猫安抚住,道了声道友随意,便不再过问。
那银瞳灵猫显然对丁辰夺走它的血食极为不满,冲着丁辰龇牙咧嘴,喉中发出威胁的低呜,却终究不敢当真扑上来争抢。
丁辰自是不会理会一只畜生的想法,这妖狐尸身本身价值不大,倒是那只妖瞳,倒是值得好好研究一番。掌中灵光如水流般拂过尸身,确认再无其他异样后,便取出一方寒气森森的玉匣装好。
而此时,宋娘子那边也有了结果。
“找到了!”
丁辰侧目,就见那后墙已经被掏出一道半丈长,一尺宽的长沟,斜挑右上,都不用其他秘术,只以神识轻探,便见在那长沟深处,虚空之中,赫然静静地悬浮着一道细微的裂缝,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划出,无依无凭,却又真实存在。
“不错,正是这条,不过观其形态,似乎比先前所见更为纤细了,应是正处于缓慢闭合的收缩之期……”
少年还是只动口,不动手。
叶霜自然是早有准备,手中已经多了一颗亮银圆球,中间开一缝,似乎是两半拼合在一起的,被其双手一托,微微浮空,真元一激,就听得“咔”一声轻响,圆球两半应声错开些许缝隙,霎时间,丝丝缕缕的灰白色光雾,便自缝隙中,袅袅溢出。
见状,叶霜眼中神色明显凝重几分。
稳了稳心神,手指轻轻拨动了几下,圆球内部便再度传来“咔咔”几声清脆的机括转动之音。
随着圆球徐徐开启,其内灰白光雾散开,才见其内包裹一团水青色液体,也不知到底是何物,颤悠悠而出,往那空间裂缝一靠,竟是毫无阻碍的渗入其中,随即蔓延,竟是转瞬化出一条水青色的光丝,将那道原本难以察觉的空间缝隙,清晰地勾勒出来。
“成了!”
叶霜面上浮现一丝喜色,退后一步,双手各托半面圆球,灵力再催,就见那弥漫的灰白光雾骤然回卷,转瞬间便幻化出一面水波荡漾的光镜。
镜中光影流转,折射出一副模糊景象,却是一座两层的八角阁楼,通体灰白,似乎是某种石头堆砌而成,隐隐也见有飞檐翘角,又见阁楼四周,磊磊假山石林包围,如同一座繁复石阵,将阁楼拱卫在其中,至于其他,则被一层朦胧的雾气所遮掩,难以辨清。
叶霜见状,脸上的喜色更浓,却还是问道,“前辈,依您看,此地是否便是传说中的‘地老阁’?”
“应当,是吧......”
少年注视着光镜中的景象,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转瞬即逝,才道,“观其形制布局,与诸多传世典籍中对‘地老阁’的零星记载,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