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携着远处海浪的声音,徐徐渗入温室玻璃缝隙,花圃下蜿蜒生长的风铃花藤微微弯曲,几片柔嫩的花瓣挣脱花萼,打着旋儿飘落在茉可枕边。
茉可睫毛微微颤动,本应困倦的双眸此刻却无比清醒,香克斯做事很谨慎,情绪也隐藏的很好,但是香克斯还是太过小瞧茉可的感知力,就算身体没有彻底恢复,可与生俱来的感知力却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加之每个到温室来的人都将情绪隐藏的很好,那副模样一看就是提前商量好了,不让她知道。
香克斯他们,到底在隐藏什么?
“卟啾?”
米花柔软的身体轻轻抵住茉可的脸颊,声音里透着担忧,因为米花只是力量消耗过度,所以身体恢复的要比茉可快得多,苏醒后没几天就恢复了活力。
茉可缓缓撑起上身,修长的手指没入米花蓬松的红色绒毛,阳光落在无名指上的婚戒上,泛起漂亮的光。
“卟啾~”
米花发出满足的呼噜声,甩了甩毛,茉可抱起还没睡醒的甜果,起身缓步往外走去,温室待的够久了,该出去走走了。
奥菲利安正值夏季,盛夏的山峦被调色盘打翻般,野蔷薇与山茶在热浪中舒展腰肢,将整座岛屿晕染成流动的油画,而一直守在温室外面警戒的卡洛斯,一见到走出温室的茉可,瞳孔猛然骤缩,一个闪身到了茉可身前。
“姐姐。”
卡洛斯声音慌乱,他已经听大家说了,姐姐生病了,现在很虚弱,所以要好好休息才行,他得保护姐姐,可是姐姐现在出来了,应该没事吧?
「卡洛斯,我没事,去帮我把悠比叫过来,好吗?」
茉可将写好的纸条递给卡洛斯,抬手揉了揉卡洛斯柔软的发顶,卡洛斯乖顺的微屈着膝,好让茉可不必太过费力。
“嗯,我去叫悠比。”
卡洛斯左右张望,先是搀扶着茉可到树下的藤蔓秋千上坐下,然后才转身离开,望着卡洛斯远去的背影,茉可嘴角浮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她的身体确实没有完全恢复,但她也没有脆弱到是个纸糊娃娃的地步啊。
没有等待太久,卡洛斯很快就把目前呆在奥菲利安的所有高层全部叫了过来,悠比众人乖乖站在茉可身前,等待茉可发布命令。
奥菲利安的夏天不算热,反而因为在山顶,树荫下带着些许凉气,纱莱卡比卡洛斯要细心些,见茉可穿的单薄,赶紧取来了披风给茉可披上,琪奥妮顺势递上一杯热茶。
现在茉香所有人都将茉可当做超级易碎品,也不怪众人如此担忧,茉可这次差点死去的事真的把众人吓的不轻,尤其茉可还沉睡那么久,像是隆冬里第一场雪,白的近乎透明,让人不敢触碰,甚至就像脆弱的随时会在掌心化开。
“哒——”
茶杯落下的清响划破凝滞的空气,将悠比众人涣散的思绪骤然召回,茉可缓缓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众人却只觉得胸腔里那颗心脏猛的一坠。
下一秒,茉可忽然抬眼,琉璃般的漂亮眸子轻轻扫过众人,那目光分明不曾落向任何人,却让在场的众人不约而同挺直了脊背。
空气里浮动的花香突然变得具象,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刺入心里,那些刻意隐藏的事在茉可的注视下土崩瓦解,纵使是在外惯于掌控全局的悠比,此刻也如被母亲识破偷糖的孩子,指尖都蜷缩起几分畏惧。
茉可半倚着藤蔓秋千,素白裙裾如月光垂坠,在微风中荡起层层涟漪,眼神从始至终都柔和的望着面前的几人,就算不能说话,众人也明白,他们的茉可姐姐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悠比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不自觉飘向那抹温柔的剪影,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如遭雷击,只得仓皇垂首,躲避茉可的目光。
果然有事情瞒着她啊,茉可眼底滑过了然,半撑着身体,也不发问,花庭顿时安静下来,唯有树干上系着的风铃在微风中叮当作响,沉默的僵局并未持续太久,不远处很快从来了艾拉的声音,艾拉怀里正抱着一份报纸。
糟糕!这是众人看见艾拉那刻,心里的第一想法,千算万算他们还是忘记了花庭的这些小家伙,这群小家伙被教的很聪明,买报纸什么的都算小事,最重要的,这群小家伙将茉可的命令永远排在第一位,且从不会对茉可撒谎,就算是善意的谎言也不会。
这下完了,事情瞒不住了。
“呜咪,呜咪!”
艾拉邀功似的递上报纸,茉可接过报纸,揉了揉艾拉毛茸茸的脑袋,余光扫过标题的一刻,微微愣住。
报纸头条便是红发海贼团和白胡子海贼团会面的消息,图片加文字几乎占了一整张纸,其中也有写明海军与世界政府对此事的态度,算算香克斯出发的天数,海军目前大概率已经集结好军队围堵了。
但是,为什么?
茉可微眯起眼,香克斯绝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尤其因为她,香克斯和茉香才刚与世界政府结束战斗,这还没多久,又突然与白胡子海贼团会面,是在挑衅世界政府?
不,应该不是,香克斯不是真傻,不会做出这么傻瓜的事,可到底是什么原因,非要这个时候见面?对了,猴子!香克斯似乎说过要去找猴子吧?
茉可放下报纸,拿过一旁备好的笔和纸,笔尖滑过纸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极了春蚕啃食桑叶时发出的声响。
阳光斜斜穿过藤蔓的缝隙,在茉可专注的侧脸上投下阴影,原本柔和的目光因此带上几分严厉。
「说说吧,你们瞒着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企图欺骗自己,茉可没有发现,可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假设,他们不可能瞒得住茉可,茉可既然这么说了,那必定是已经确定了他们有事瞒着她,此刻再多的借口都没用。
花庭似乎被无形的压力笼罩,众人连呼吸都变得滞重,最终,还是悠比站了出来,将事情原委细细说了一遍,茉可没想到她沉睡的这段时间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由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众人如临大敌,立马围到茉可身前,只差嚎着嗓子叫医生了。
“茉可姐姐,怎么样?是不舒服了吗?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都怪我,我不该把这些烦人事和茉可姐姐说的。”
“茉可姐姐,我扶你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解决好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愧疚与不安,茉可抬手拒绝了纱莱卡的搀扶,新写的话截断了众人的喧哗。
「准备一下,我要外出。」
“茉可姐姐!你现在怎么能外出?!你的身体!!”
“对啊对啊,茉可姐姐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贸然出海太危险了!”
眼见茉可打算出海,众人顿时炸开了锅,你阻我拦,茉可现在柔软的仿佛一株风中的芦苇,风一吹就跑了,他们怎么可能放心茉可独自出海。
不管众人说什么,茉可心意已决,周身散出不容拒绝的威压,众人一个激灵,慌乱的情绪骤然冷静,悠比紧抿着唇,指节攥的发白。
“茉可姐姐,至少,至少让我们一起去吧。”
茉可如今的身体很虚弱,要是半路晕倒怎么办?要是出现了不长眼的人欺负茉可姐姐怎么办?要是,要是,悠比怎么都不放心现在的茉可一个人外出,就算不带他们,至少得带上卡洛斯和影子们。
茉可轻轻摇了摇头,这次外出,她不打算带茉香的任何一个人,如今香克斯和白胡子叔叔会面的地方,想必海军和世界政府的人早已包了个囫囵,带上其他人的话,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端倪,已经不可以牺牲更多人了。
清风裹挟着花香掠过额前,只见几片花瓣乘着气流翩跹而上,飘向远处的大海,天光澄澈的近乎残忍,正午的太阳把云絮都晒成了透明的薄纱,茉可眯起眼睛,眸色颓然。
艾斯那孩子,果然和爸爸一个样啊……
“头儿,可以看见白胡子海贼团的船喽。”了望台上的人朝着甲板上的香克斯喊到。
“通知一下对面吧,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不是来打架的啊。”香克斯一手拽住硕大酒壶上的绳结,笑的痞气。
“香,克,斯?”
另一边的莫比迪克号,了望台上的人看着对面海贼船传来的讯,脸色突变,赶紧趴在了望台边缘朝下大喊。
“老爹,老爹,红发说要见你。”
呼喊声引的甲板众人齐齐望向远处的雷德弗斯号,白胡子早就料到如今的情况,倒也没有太多吃惊,嘴角微微上扬,满不在乎的回应。
“让他过来!呵,那小鬼,给我带了好酒来了吧。”
雷德弗斯号缓缓靠近莫比迪克号,直至船身平行,连接的木桥被放下,两个海贼团的船长都是四皇,此刻气势上自然是谁也不服输,一个个神色肃杀,低沉的威压让空气都近乎凝滞,凛冽的风刃在静默中割裂空气,发出近乎呜咽的呼啸。
“收帆!”
随着船锚抛下,雷德弗斯号上的人立马恭敬站成了两排,平常他们与头儿之间可以不讲什么规矩,但此刻,在这种大事面前,众人可绝不会落了头儿的面子,让对面看笑话。
“迎接船长红发!”
伴随着洪亮的喊声落下,香克斯拖着巨大的酒壶踏上木桥,乔兹凝着逐渐清晰的红色轮廓,眼里带上不易察觉的警惕,偏过头刻意压低了声音。
“红发要来了。”
听见乔兹的话,马尔科会意起身,回头看向了身后的一众人,“年轻人都退下,你们那身板抗不住的。”
“啊?身板抗不住是啥意思?”众人困惑的眨了眨眼,不明白马尔科的意思。
“甭管了,叫你躲到后面去就去……”
“啪——”
“啪嗒——”
话都还没说完,就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无意识倒下,马尔科不免表情微僵,神色无奈。
“喂,你们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快回答我。”
没晕的几个人摇晃着身旁倒下的同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慌乱的不成样子。
“啧,已经晚了吗?”
马尔科抓了下头发,长叹了口气,按住慌乱的人开口,强行让众人冷静了下来,“不用紧张,他们只不过是晕过去了而已。”
“要是没有十足的心理准备,甚至别想在那个男人面前保持清醒。”乔兹瞥了眼晕倒的人,适时补充。
就在马尔科和乔兹说话间,香克斯已经拖着巨大的酒壶登上了甲板,周身散发的强大的气场让人根本无法忽视,每一步落下都伴着无形的霸王色霸气扩散开,坚硬的船身瞬间出现蛛网状裂痕,发出“嘎吱”异响。
此刻,一位是世界最强的男人,一位是最年轻的四皇,足以占据报纸头条的巨大事件,两皇会面,开始了。
“还是如此霸气凌人啊,红发。”白胡子垂眼倪着香克斯,话里带着几分戏谑。
“得罪了,怎么说也是登上敌船,我就稍稍吓唬了一下他们。”
香克斯嘴上说着吓唬,但周身强大的气场却不输白胡子一分,分明两个活阎王立那。
“我给你带了治病的水,这次我不是来打架的,而是有事和你商量。”香克斯拽了下手里的酒壶,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乱泄霸气的男人还说这种屁话,混账东西,咕啦啦啦。”
白胡子好歹活到了这把岁数,对于香克斯这个小辈的挑衅显然不放在眼里,虽不生气,但也没开心到哪里去。
“喂,红发,你到底想干什么!”
马尔科看着香克斯就一脸不爽,刚上船把他家船员震晕一大半不说,还把船都震裂了,修船不用他的贝利不心疼是吧,啧,要不是小茉可喜欢他,真想把这自大男人丢海里去。
香克斯像是看出马尔科的心思,眼角一扬,瞬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欠扁的模样气得马尔科太阳穴突突直跳,手臂肌肉紧绷,马尔科死死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要不是心里那根理智的弦还紧绷着,他简直想一拳砸在香克斯那张欠揍的脸上。
白胡子将两人的对峙尽收眼底,见没打起来不由一脸失望,要是这臭小子是来找麻烦的多好,这样就能有理由直接把他干掉,然后把小茉可拐到船上了。
(茉可:白胡子叔叔,你在说什么!!Σ(っ ° △ °)っ)
当然,以上都是白胡子的想想,今天这场合可不适合打架,况且香克斯也确实是来谈正事的,他好歹还是得听听看。
“啧,他好像不是来找麻烦的,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俩单独待着吧。”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尽管担心香克斯乱来,但到底无人敢拂逆自家老爹的威严,一拖二拽的去了船尾和船舱,顷刻间,偌大的甲板变得空荡沉寂,只余下白胡子和香克斯相对而坐。
香克斯慢条斯理给自己斟了盃酒,随之反手将酒壶抛向白胡子,白胡子轻易接住抛来的酒壶,抓着壶口凑近闻了闻,没有平常的果酒香或是谷物香,并不是茉可酿的酒,而是西海那边的麦酒。
“西海的酒啊,这可没有小茉可酿的酒好。”
“这是我故乡的酒,虽然比不上茉可酱酿的,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嘛,哈哈哈。”
盯着笑的张扬的香克斯,白胡子抓起酒壶仰头痛饮,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喉结滚落,没入衣襟,酒液入腹的瞬间,白胡子眉心微蹙,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似是将满腔浊气尽数吐出,整个人都松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