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四妹向金葵正坐在椅子上写作业，向母就坐在她旁边拿着扇子给向金葵扇风。
向金穗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老式日历，左上角大写的1994年。
看见向金穗回来，向母指了指一旁佛台下方的桌子上摆着的搪瓷杯：“水倒好了，凉的。”
向金穗确实渴得不行，揭开盖子咕咚咕咚喝水，不到几秒钟就将杯子里的凉水喝完了。
“我去炒菜了。”
向金穗放下杯子，随后走出了屋子。
厨房是单独的一间屋子，还挺宽敞，楼顶专门砌平的用来晒谷。
“金薇，过来帮我烧火。”
“哦。”
向金薇端起洗好的青菜跟在向金穗的屁股后面走进厨房。
厨房的灶台是农家柴火灶，用的是火柴。
向金薇抓了一把干松针放到灶口，准备用火柴点燃，结果划了一下没划着，木棍还给弄断了。
浪费了一根火柴，向金薇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二姐。
向金穗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于是随口问道：“在想什么？”
向金薇有些踌躇，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姐......你能不能给我一毛钱？”
向家的经济条件不好，尤其四年前向母被服装厂辞退后，家里的收入就更低了，平时全靠卖稻谷花生土鸡蛋赚点钱。
现在家中的钱都在向母的手中，但向母会给向金穗钱去买一些生活用品。
向金薇知道找向母要钱她肯定不会给，于是才想来问二姐的。
“你想买什么？”向金穗问。
一毛钱可以买一盒火柴，一盒火柴能用半个月。
向金薇抿了抿唇：“......我想买一张邓丽君的海报。”
向金薇的偶像是邓丽君，梦想是成为像邓丽君那样的大明星。
向金穗说：“我身上只有五毛钱，这钱是要问村长家租打禾机用的。”
向金薇闻言顿时泄了气，噘着嘴往灶里丢薪柴。其实她也知道家中经济条件不理想，可班上玩的好的女同学房间里都贴了好看的海报，她也想在自己的床头贴海报。
向金穗看出了她的失落，于是道：“先过了这阵子农忙再说。”
向金薇的情绪依旧不怎么高，她已经习惯了这些空话，就是吃饭的时候也闷闷不乐的。
向家的餐桌上没什么好菜，一盘清炒白菜，一盘几乎都是辣椒的辣椒炒鸡蛋，还有一碟霉豆腐，是向母自己做的。
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霉豆腐，这是他们下饭的最佳配菜。
在原主的记忆中大姐以前去镇上上学都会带一大罐向母做的霉豆腐去学校。那个时候学校里有食堂但食堂基本上都是提供给老师的。
住得远并且家里穷的学生就会带好够份量的米粮，上交给食堂，食堂中午会帮忙用大锅煮好，一人挖一勺，然后就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配菜吃。
一直到初三向金穗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在学校，中午吃的最多的配菜就是霉豆腐和辣椒酱。
长期营养不良以至于向金霞的个子也不高，比原主还矮，一米五五都不到。
原主也曾过过四年这样的小学时光，后来八几年条件好了一些，食堂开始提供便宜的午餐。
...
没过多久向父就回来了，他裸露出的皮肤被晒得通红一片，衣服裤子全都被汗湿了。
向父向母都是沉默寡言的人，鸡蛋全部留给四个孩子吃，向父更是夹了一大筷子的霉豆腐闷头扒饭。
金薇、金葵都已经懂事了，只有还六岁的向恒山毫无顾忌地夹鸡蛋吃。
向金穗见状对向恒山道：“给爸爸姆妈夹鸡蛋，别光顾着你一个人吃。”
向恒山几乎是原主一手带大的，平时也比较黏原主，对原主说的话倒是听，乖乖给向父和向母夹了鸡蛋。
向母立马把碗端远：“给你姐姐。”
向恒山又把筷子转向向父，向父也连连拒绝：“你吃，你吃。”
谁都不要鸡蛋，向恒山有些不知所措看向向金穗。
向金穗对父母道：“恒山懂事了，知道孝顺您俩了，就别推脱了。”
向母本来身体就不好，向父下午又要干那么多活，光吃蔬菜和霉豆腐一点营养也没有。
最后夫妻俩拗不过，这才接过向恒山夹的鸡蛋。
“真棒，知道孝顺父母了。”
夸了一嘴向恒山，向金穗又分别给两个妹妹夹了鸡蛋，她们俩一个16一个12，也还是长个子的时候。
吃过饭后，金穗对三个弟弟妹妹道：“下午你们一起去田里帮忙。”
双抢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全家出动。
向母身体不好没办法在烈日下劳动，已经少了一大劳动力，若是三个小孩不来帮忙，恐怕金穗和向父两个人根本干不完这些活。
因着年年都是如此，所以金葵和恒山都很听二姐的话，金薇虽然不想在太阳底下干活把自己晒得那么黑，但她也知道不去的话家里的活干不完。
于是午休后下午三点左右向金穗往热水壶里装了满满一大壶清凉的山泉水，给弟弟妹妹们戴好斗笠拿好工具，便跟着向父出发去田里。
尽管已经避开了最热的时间段，但酷暑的太阳依旧毒辣。
还没到自家的田上，脸上的汗已经开始往下淌了。
三姐妹一人一把镰刀，分配好了区域后便开始了劳作。
恒山还小镰刀都挥不动，便在姐姐们身后把割下来的水稻全都摞到一处去。
水稻的叶子上有小锯齿，很快金穗的手臂上就出现了横一道竖一道细细长长的血痕。
下意识抬手擦一下汗伤口便又痒又疼，偏偏还不能抓，只能用手背蹭蹭。
金薇为了不晒黑，穿的是长袖，虽然确良的料子薄，但一出汗就黏在身上格外不舒服，并且依旧热得她头晕眼花。
累。
太累了。
一直弯腰割谷，还顶着大太阳，累得金薇想干脆一屁股坐地上。
她停下动作站着休息喘气，背光看着远方的天空，余光便瞥到了默默流汗干活的向父。
因为衣服已经湿透了，向父干脆脱了上衣。
金薇看着父亲背上的汗水，就在那古铜色的皮肤上流淌，那样精瘦的身躯看的金薇十分不是滋味。
另一边的二姐也动作麻利地抓稻割稻，露出的手臂上全是一道道血痕。
金薇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再次弯下腰举起了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