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健身课把胳膊拉伤了,欠一章。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二月初八。
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于大朝会上骤然弹劾凉国公蓝玉谋反。
至此,洪武四大案之中的蓝玉案,也是最为血腥的大清洗,彻底拉开了序幕。
洪武二十八六年二月初八当日,凉国公蓝玉在京之党羽,共七十二人于朝会之后,直接由锦衣卫锁拿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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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能抓活的?”
天色已经大亮,乾清宫中朱元璋换下衮服,重新披上了那张旧得不成样子的千张袄。
李景隆郭英平安邓镇,四人排成一排,跪在地上。
“事发突然!”
平安先开口道,“臣也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抹了脖子!”
“他是蓝小二....”
朱元璋冷笑,“不是怕死鬼。你们当时就应该直接活捉了他!”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另一侧。
一个木匣,摆在地上,里面装着的是蓝玉的人头。
“都死干净了?”朱元璋又问道。
“都死干净了!”郭英回道,“臣亲眼看着的!”
“哦.....”
朱元璋点点头,“还是便宜他了!”说着,忽然一笑,“把蓝玉的皮剥了,送到各地军中,一一的看。让下面那些丘八们,自己想清楚,忤逆咱....就是这个下场!”
“是!”
郭英声音发颤,卑微的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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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镇抚司的死牢之中,阵阵鞭响。
纷飞的血肉随着鞭子上的倒刺,四处飞溅。
“说,你跟蓝玉密谋多久了。”
锦衣卫都指挥蒋瓛,坐在凳子上,看着钉在桩子上,已被打得浑身没有好地方的东平侯韩勋,面露冷笑。
“你在蓝玉同党之中,属于什么地位,给他摊派了什么活计?”
“我....”
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韩勋,艰难的抬头,脸上都是眼泪带着血水,“我没谋反!”说着,他大吼道,“冤枉!”
“娘的!”
蒋瓛大骂,“给老子用刑,来点狠的!”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住手!”
片刻的错愕之后,屋内行刑的锦衣卫等人急忙躬身,“卑职等见过镇抚大人!”
却是曹泰,一身蟒袍缓缓从外进来。
“小曹...”
瞬间,韩勋嘶哑的嚎啕大哭。
“原来是曹侯!”
蒋瓛起身,拱拱手,“今儿怎么不在南镇抚待着,这么有闲情来我这儿?”
曹泰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被绑着受刑的韩勋,眼睛微微眯起。
而后他开口道,“口供不是早就写好了吗?拿着他的手按压就是,何必还要折磨他?”
“您忒好心!”
蒋瓛冷笑,“这些谋逆的乱党,死不足惜!”
“是死不足惜!”
曹泰说着,突然盯着蒋瓛的眼睛,“但....你为何要折磨他?”
“小曹,小曹....我没有参与谋反啊!”
韩勋大喊,挣扎着,“我跟凉国公走的近,是我想找个靠山.....你知道我,我从小胆子最小...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李子呢,李子怎么没来?兄弟,我知道错了,呜呜呜...我真没有谋反呀!”
“闭嘴!”
却不想,曹泰对着他冷喝半声。
“都这个地步了!”
而后,他又叹息一声,“求饶有用吗?”
“他们打我....我实在受不了....”韩勋仍旧是哭,泪雨如下,“你为什么不救我?李子为什么不来,他是不是生我的气?我...我就是想找个靠山,我不像你们......既有万贯家财,又有太子爷提携照应.....”
“兄弟!”
曹泰说着,给了身后跟着的人一个眼神,“我说了,哭没用!”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后一名锦衣卫,拎着个食盒过来。
“都是你爱吃的!老乔家的驴板肠,东平记的蒸饺。”
曹泰说着,旁若无人的把食盒打开,又直接解开绑着韩勋的绳索,扶着他坐在桌边。
哗啦啦...
他倒了一杯酒,“明儿我要出京公干。”
他也挨着韩勋坐下,“最后来看你一眼...喝吧!”
“我....”
韩勋几乎是趴在桌上,“嘴里都烂了...他们用火钳子戳.....”
说着,他用尽权力,抓着曹泰的手臂,“兄弟,你救救我.....我没谋反!”
曹泰缓缓摇头。
“你能的...”
韩勋大喊道,“你去求皇上..你找李子一块去求皇上,给我担保,我真没谋反....”
曹泰苦笑,又是摇头。
“那你来干什么?”
韩勋突然喊道,“看我笑话?假好心?装好兄弟?这些年要不是你们疏远我,我何至于跟蓝玉走那么的近.....好事都你们占了,各个升官发财,就我苦哈哈的熬着......”
“其实...”
曹泰却是半点没有喜怒,站起身,“熬着不好吗?”
他看着韩勋,“你当..我和李子的日子,就真那么快活吗?”
说着,他拍拍对方的肩膀,“你的妻儿,不会被追究的!”
骤然,韩勋一怔,艰难的转头。
“李子跪在皇上面前,挨了好几脚..”
曹泰说着,朝外走,“给你求来的。毕竟咱们曾是朋友,放心,李子和我,不会让你的妻儿衣食无着!酒...”他站在门口,“你还是喝吧!”
“小曹....曹泰....”
韩勋猛的起身,却咚的一下摔倒,看着曹泰的背影无助的大喊,“你回来....
“呜呜呜...你回来.....”
可是他的喊声,没有让曹泰停留半分。
他恨恨的抬起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咕噜噜的一口灌了下去。
“啊...”
剧烈的痛苦,让他浑身战栗。
而后他看向蒋瓛,“别折磨我了,我都说....你想让我说什么?”
说着,他突然捂着心口,缓缓倒下。
“我...我...”
他嘴唇动动,最终脸上突然带着几分诡异的笑,闭上了眼睛。
“妈的!”
蒋瓛看着曹泰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闭上眼的韩勋。
“下一个...”
这样的故事,在锦衣卫的死牢中,同时的上演着。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韩勋这样的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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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等谁?”
曹泰走出死牢,镇抚司的花园之中,凉亭之下,李景隆正披着斗篷,一个人安静的坐着。
“皇太孙殿下!”李景隆抬头,对着曹泰笑笑,“办完了?”
“嗯!”
曹泰说着,也挨着李景隆坐下,“走了!”
“毕竟..”
李景隆叹气,“跟小韩朋友一场,有没有深仇大恨,他也算..解脱!”
“深仇大恨?哈,其实怨恨都谈不上?”
曹泰摇头,“路,自己走的而已。他只不过是走错了路.....有些事,情有可原!”
这话,让李景隆颇为意外。
“小曹,你成熟了!”
“我早就成熟了!”曹泰淡淡的说道,“只是,你没看出来而已!”
“哎!”
李景隆又是叹气,拍拍曹泰的肩膀,起身道,“你那个位置不好坐!”
曹泰抬头,“你的位置也不好坐!”
李景隆却是一笑,“正如你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曹泰也起身,“路,其实都是自己选的。”
忽然,天空一阵雪花飘落。
无声的落在地上,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落在走出凉亭的,他们俩人的肩膀上。
“我去忙了!”曹泰无声一笑。
“好!”李景隆淡淡的点头,“保重!”
“嗯!”
而后,曹泰转身,李景隆也转身。
唰唰唰!
他们背对背,脚踩着刚落下的白雪,渐行渐远。
只在地上,留下两行反方向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