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瓦尼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心里喊道,给我一个否定的理由,伊莎,只要你说,我一定会相信。
然而在一阵漫长的沉默后,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这叹息让乔瓦尼感觉肋骨收缩,手脚无力,额头发麻。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哪怕是前线战事再吃紧,英国处境再窘迫的时候,他也从未有过这种挫败感。
就像是被从那精铁铸造的铠甲中、那层层叠叠的血肉骨骼中剥离出来。
他在伊莎眼里不是英雄,也不是国王,只是一个无能、又软弱的男人。
这样的伊莎,令他感到恐惧。
“我真的不喜欢说谎,乔尼,真的不喜欢,”伊莎沉默良久后说,“是,我承认,我是在跟她传教,不是你们的教。我不相信圣经。什么圣母圣子圣灵,我一个都不信。”
乔瓦尼感觉脑子嗡地一下,仿佛有人拿一根长钉子锤进了他的头盖骨里,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好半天舌头才艰难地问道,“······这不可能。”
“你都亲眼看到了,还觉得不可能吗?”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乔瓦尼紧紧握住她的手臂。
为什么偏偏是伊莎?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事?
她知不知道,哪怕她有一万件事不对,他都能原谅她。
可为什么偏偏要让伊莎挑战他唯一的原则、唯一的底线。
“为什么?”伊莎说,“因为她曾经在香槟的时候救过我一命,现在她有难,说什么我也得帮她。”
“你想帮忙可以给她钱,或者求我放了她,非得要这么做吗?”
“这不是有钱能解决的事,你得看她自己需要什么,她已经病得很重了,她现在就想要些尊重,要些宽恕,你的教不肯给,我就让能给的给。”
一个妓女要什么尊重。
乔瓦尼心里喊道,却不敢在伊莎面前这么说,他望着她的脸说道,“那也决不能说这些异教的东西是对的。”
“你用什么来判断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伊莎轻声问,“如果教会同意的是对的?那这几场死伤无数的战争,无数的尸体、还有流离失所的孤儿,也都是对的吗?”
“那是每场战争中必要的牺牲!”乔瓦尼说,“伊莎,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牺牲他们,但是如果我们不去攻击,法国人也会对我做同样的事。”
“······我知道我的行为让你很难接受,乔瓦尼。”伊莎转过头说,“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事,已经够多了,我很感谢你,但我也没法改变,我还会做更多的事情,为了让她们,还有我的女儿更好过一些······如果你没办法接受的话,就把我关进监狱,或者从巴黎逐出去吧。”
“你早就想离开这里了,是不是?”乔瓦尼忽然说,“从到这里的第一天,你就想好离开了,是吗?”
伊莎摇了摇头,“我没这么想过。”
“最好是这样。”乔瓦尼轻声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表情逐渐镇定下来,思路也逐渐清晰,“我不会让你继续把你那套歪理邪说传播出去。关于你和异教的关系,除了她以外,还有谁知道?”
伊莎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乔瓦尼并不意外她对这个问题的回避,“没关系,我会调查清楚的。”
“乔尼,真的很对不起。”
“别说这些,伊莎,我也同样很抱歉,因为你在这件事上的表现,我要收回我之前承诺给你的许可,你自由活动的权利被取消了,换句话说,你不许再出西岱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