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施柔和候韵音,以及李世成,道雅萱,魏子豪今天学了《妙法西域记》的三十六记,记录如下:
我问上师:既言本觉明妙不被染着,“阿赖耶识”“念”“本觉”三者关系仍感模糊,愿闻其详。
上师回答:阿赖耶识为念之名者,念不起的话菩提性觉明知无需定义成识。就是见闻觉知,也有细微的念想,念念相续如瀑流不止,就会展现为色声受法等类。反过来,又因为某种明白(识)而发觉,又会成就念起,即性觉必明,妄为明觉,故“念”即本觉发用之相,这种发用中一定会包含着某种法义知见,就是识。故识于众生知见的无明中成就,皆因众生将“性觉”妄执为“明觉”。若离诸般妄见,本觉明妙,本自清净。
我问上师:那阿赖耶识究竟是有是无?
上师回答:试以喻明之:人不饿时,焉能兴起做饭之念?
我回答上师道:那自然不会。
上师回答:“饿”虽无形质,饥时则驱使人行动,饱时则了不可得。阿赖耶识亦复如是——本觉发用时,识随念名之,名为“有什么”;本觉寂湛时,识无自体,说“有”亦空。
我问上师:本觉发用,是否以阿赖耶识为因?
上师回答:譬如“饿”是求食之欲,本觉发用源于众生贪求之性,非识自有灵明而主动生欲。识种妙用无尽,根源在菩提本觉明妙,妙就妙在众生欲起,性觉即起,故非真有“无量识种”藏于妙心出入而为。
我问上师:若无“识藏”,菩提真性妙明如何彰显?那这个“妙”也引导不出来啊,就如同没有诱饵鱼儿也不上钩啊?
上师回答:此乃菩提道体之甚深玄妙,非世间思维可测。前尘万相,妙心本自清净不染,岂有“藏识”可得?何以故?所谓“明即所明”,故性体不被染着。也就是说所明消失后,当时对应的那个明也就寂灭了,双双入寂,又如何体现这个染着呢?众生一执一欲取,妙心即随执起,现前尘法影,其用不可思议。故色尘等类,从本心升起,皆因“能明”与“所明”本自一体。
我问上师:如此,则世间万有莫非“无中生有”,非“有”本恒存?连这个“无”也是个假设,这寂灭之体,好像也是非有非无,妙常不动而即有既无。
上师回答:正是这般,故不能用言语通达,只能勉强喻之,“性空妙有”。故众生之执、贪、欲、求,即是诸法生起之根本,即说种种心生,则种种法生。反过来,种种前尘留碍又成了众生贪求的依据,即种种法生,则种种心生。所以,世间有为相非菩提有藏识吐识之有为性。
我问上师:那我如何契入这般“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妙理?
上师回答:“色”为所明之境,“空”为能明之性。当体认一物时,“能明”与“所明”本自不二,故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故空与不空,在于众生知见,非关实相。若人们不明白这个道理,知见对立内外,无论如何解释色空,你也不能契入。
我问上师:我一下子还是不能破除内外对立之别而明了“色声是从心升起的识知幻影”的真相。
上师回答:这就如同早晨太阳未隐、月亮未落,观太阳后再观月亮时,我问你此“明亮”之光来自哪里?
我回答道:我不能确定来自哪里,听说月亮光也是反射的太阳光,如此,这“明亮”终究来自太阳。
上师回答:你说了一堆,却遗忘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此种种义,皆源于你的明了之性。你仔细想想,对于此明了之性,你说“明亮”来自太阳或者“明亮”来自月亮有区别吗?
我回复道:如此这般,就没有区别,皆来源于我的“明了之性”,然后又依此“明了”定义来自哪里。不管如何定义,平等无二无别。
上师回答:是的!眼见,耳听,舌尝,鼻嗅,身受,识知之明白,亦复如是。包括上面分别是太阳还是月亮的此分别明白,也是因心之明了而能分别。
我感悟道:妙哉!观日之时,空间与光并现于前,色空法义虽有别,“见性明白”无别。我“标指”(分别心)妄计“是太阳\/非太阳”“是光亮\/非光亮”,实则“明白”本体明定不动、不生不灭,变动唯分别妄心耳。若如此,光亮非源于太阳,而源于心意?
上师回答:若光明源于太阳,则应一色充塞空间;若源于空间,则黑暗虚通中亦有“光亮”。实则“见精”与“境相”本自一体,不可割裂。众生迷于前尘,把此“见精”妄分“色”“空”二相,分别计度,复于色中分别诸相,一一标指。然一切色法,以及人我明了之性,非色非空,唯是菩提真精妙明,本觉明妙之显现。
读完记言,盛施柔听见檐角风铃叮当作响,她手里的佛珠突然掉在桌上。珠子滚动时撞翻了烛台,光影在经卷上晃来晃去——原来“阿赖耶识”就像这珠子的动静,念头起来时才有痕迹,念头消失了也就没影了。她捡起一颗裂开的佛珠,摸着外层的漆和里面的木头,忽然明白“色”和“空”就像这两层,看着不一样,其实是同一个东西。
候韵音往茶杯里倒热水,茶叶在水里浮浮沉沉。盯着水面映出的烛火,突然发现手能感觉到的热度和眼睛看到的火光,都是心里的一种“明白”。等茶凉了再喝,嘴里还留着茶香——原来那些道理不在书本里,就在喝水烫手、凉了舒服的这些小事里。
李世成把烛油滴在写着“阿赖耶识”的纸上,凝成了一块透明的疙瘩。他用笔尖把疙瘩戳破,墨水渗出来染成一片——就像人饿的时候会想吃饭,饱了就忘了这回事,“识”也是跟着念头变来变去的。他把纸上写的“有”和“无”都划掉,看见窗外竹子的影子扫过桌面——本觉就像竹子,“识”就像影子,风一吹影子动,但竹子一直好好的立在那儿。
道雅萱对着窗户哈气,玻璃上起了一层白雾,把星星的影子都遮住了。用手指擦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能看见自己的睫毛在动——人们总在争论星光是从哪儿来的,却不知道能看见星光的“眼睛”才是最根本的。等白雾散了,星星还是一闪一闪的:原来“能看见的”和“看见的东西”本来就是一回事,就像玻璃和光,分不开也不用分。
如此种种感悟,四人围坐经阁,烛火与茶香中渐次化开上师言教:所谓“阿赖耶识”不过是本觉随念而起的假名,如饿意因饥现形、饱后自隐,非实有体性;“念”则是本觉明妙的自然发用,如瀑流相续,念念生灭间显诸色声法影,却又因“能明”与“所明”本自一体,终究无染无着。
众生迷于“识”的幻相,恰似执烛焰为真火、认星影为光源,在“有无”“色空”中强立分别,却不知本觉如虚空含纳万相,念头若浮云聚散,识知似镜影来去——镜不拒影,影不碍镜,离镜无影,离影无镜。
至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妙理,非灭色求空或执空为有,而在体认一切相皆为心光化现:如茶汤中的茶叶,浮时是“色”的显相,沉时是“空”的归藏,然水热茶香始终不二;又如竹影摇曳于墙面,影动而墙不动,相变而性不变。
破执之要,不在强行割裂内外、断灭念识,而在观照当下——听风铃时知声从心起,看星子时明见由性发,触茶温时悟感自心来。本觉明妙原非远在他方,恰在目之所及的竹影、耳之所闻的铃响、手之所触的佛珠间,不增不减,不垢不净,直下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