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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睿云听晏浔这么一说,顿时露出了感动的表情——眼泪都快挂到了眼角,紧接着一手捏着袖口,擦拭了几下挤出来的眼泪,“不碍事。”

他看着晏浔,“我就知道,你关心我。”

“你心底有我。”

“……”晏浔沉默了三秒,“为什么这么说?”

高老爷讶异道,“你如果不是心底有我,会这么担心我的身体?”

他看着晏浔,眼角是刚刚擦干的泪痕,也不知道是做戏还是真的感动,“是真情还是假意我能分得清……”他说着便要牵着晏浔的手,带着他往院子里走。

晏浔侧身,避开了他牵手的动作。

高睿云有些愣神,他看了眼晏浔,然后又讷讷道,“……你是害羞……?”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管家,“他不会多嘴。”

“你说是真情还是假意你能分得清。”晏浔看着高老爷,“你觉得你院子里那些人,对你都是假意?”

高睿云闻言刚要说些什么,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让晏浔觉得这人多半是演的,一旦有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又或者想要搪塞过去的事情,他就表现出这种命不久矣的模样。

高老爷咳得厉害,晏浔伸手拍了下他的背,替他顺了顺气。

高老爷咳得难受,但又感动晏浔居然关心自己,这就导致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

等到他终于顺了气,他才对晏浔说,“辛苦你了。”

“不辛苦。”晏浔说:“我叔父咳嗽的时候,我也经常这样帮他拍拍背。”

他冲着高睿云笑了笑,“刚刚替老爷拍背时,我又想起了我叔父,让我觉得很亲切。”

高睿云愣了愣,“……你说觉得我像你叔父?”

晏浔“天真”地笑笑,“对呀,您应该和我叔父是差不多年纪吧?”

“刚刚替您拍背时,我就觉得好像我叔父一样亲切。”他说着还关切地又拍打了几下高睿云的后背,“您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你觉得院子里的人,对你都是假意?”

他看着高睿云,“如果是那样,你为什么要带他们回到高家?”

大概是烛光昏暗的缘故,高睿云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些,不像活着的高府老爷,更像一个死去多年的怨鬼。

“他们都盼着我早点死了,好分到高家的财产。”高睿云幽怨道,“你不一样。”

晏浔:“……”

他这下也是真纳闷了。

高睿云为什么觉得自己不一样,自己不想要拿到他死后的遗产?

但他也知道,在这里问高睿云,是问不出更多信息来的,所以只能对他说,“这儿风大,还是先进屋里再说。”

……

高睿云的院子无疑是整个高家最豪华的地方。

可奇怪的是,院子里并没有太多伺候的下人。

进入高睿云的屋子,那股让他头脑昏沉的香味变得更加明显,屋子里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后,没有半点声音。

穿着一身白色的高老爷,就这么像怨鬼一样慢慢回到了房子里。

晏浔打量着高老爷的屋子,企图找到对方藏在房间里的供奉。

可目光环视一圈,还是没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倒是高老爷又坐在软榻上咳嗽起来,他捂着嘴咳得厉害,很快咳了点血肉出来。

晏浔:“……”

高老爷却像是极为习惯了这些,顶着晏浔诧异的目光,也只是虚弱地笑笑,然后用帕子抹掉了嘴角的血迹……他身上的衣服自然也遭了殃,空气里浓重的熏香味,都挡不住高老爷身上的血腥气,还有那种从内部开始腐烂的味道。

晏浔知道,高老爷活不长了。

当然,这是他们进入副本后就知道的事情。

只是他没想到,高老爷的身体状况比他想得还要再差一些。

高老爷却毫不在意地对着晏浔招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见晏浔没有动弹,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脏污,“……确实有些脏……”

他说着就在晏浔眼前脱下了自己的白色袍子,又让晏浔给他拿了一身新衣服。

晏浔正有去打探一下高睿云住处的想法,便顺着高老爷的指示,来到了一面屏风后,替他取来了新衣裳。

无一例外,这些衣服上都有股浓重的熏香,看起来是要遮盖什么了不得的味道。

按照副本的介绍,高老爷能发家,就是因为供奉着了不得的东西。

拜堂那天,黎邬说,那东西藏在高老爷的房里……可晏浔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究竟是因为高老爷供奉的东西,就是祠堂里的那位——只是这东西换了地方供奉,他们不知道——还是说高老爷把这东西藏得很好?

晏浔心底闪过许多念头,犹豫着是否要把问题浪费在这个上面。

大概是他拿衣服的动作太慢,高睿云开始在外面催促起来。

晏浔只能应了声,拿着新衣服出去。

然后他便看见了高老爷只穿着里衣的模样,任谁看见高睿云只穿着里衣的身体,都会知道一件事——这人已经活不长了。

他的皮肤近乎贴在了骨头上,整个身体都像个活动的骷髅架子。

大概是没想到晏浔会突然走出来,高睿云下意识扯过了一旁的毯子,盖住自己的身体。

晏浔:“……”

这莫名其妙的既视感怎么回事?

大概是意识到,晏浔已经看清了自己骷髅架子一样枯瘦的身体,高睿云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毯子,“你都看见了?”

“……看见了。”晏浔说。

他走过去把衣服递给高睿云。

高睿云接过,“你也知道我活不长了。”

这件事他早就知道,晏浔想。

他看着高睿云的脸——与对方枯瘦到与骷髅无异的身体不同,对方的脸倒还算正常,至少依稀能看出,如果对方身体尚可,大概也是一位面容英俊的男子,就是稍显阴郁。

高睿云这会儿也有点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的意思,“你一定觉得我现在很恐怖,很丑。”

“还好。”晏浔说。

他想了想又道,“你既然留过洋,高家也应该找过不少大夫,难不成都没能治好你的身体?”

高睿云幽幽地看着晏浔,“治不好的。”

“嗯?”

“这个病是治不好的。”高睿云说,“每一个高家人的身体只会比上一代更差。”

“直到高家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