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落下约莫一息,忽闻一声微弱的哈气从本已悄无声息的宁玉那边传出。
依照常规,针扎内关,像宁玉这种情形,最好得是仰卧,但方才事态紧急,孙应真也只得让她就着趴卧势而自己为其盲针,此时见人复有反应,便又果断收针。
近乎死寂的室内,因着这一响,似又有空气流动。
老夫人僵直站在原地紧绷的双肩,至此堪堪松懈,掩在袖中的双拳也不似刚才那般攥得指节发白,然而,未等她将滞于胸中的那口气呼出,竟就看着原本趴卧的宁玉毫无征兆地缩脖后仰!
前不久宁玉遭遇魇压,事情尚且历历在目,老夫人更是记忆犹新,当其时发作怪状,恰与当前相似,是以老夫人第一时间就想到那事,可眼下这人昏厥未醒,又生异变,接踵而至的变故,实是不给人喘息之机。
事后想来,老夫人也不得不承认,此番有惊无险,首功确在处处抢先一步的孙应真。
.
却说宁玉再次生变,海棠骇得倒吸凉气一个后撤步,就连沈氏,也先下意识去抓床围以稳身形。
唯独孙应真,虽被蒙眼,收针之后仍未移动,仍以半跪之姿去搭宁玉左手脉门,可这指头搭住脉搏的一霎,竟是再次提前感知到什么。
几乎只比宁玉后仰的脑袋快那么一瞬,孙应真右膝一抬,足尖点地,身体借力往前一探,左手迅疾而出,一把托住宁玉那因后仰而即将垂落的下颌,与此同时,右手也已伸出,攥住刚刚为了扎针半掀至腰的锦被,不仅就势把被重新拽回盖住上身,连同腿脚一并裹紧,经由腰背发力,连人带被,眨眼就把原本趴卧的人翻作侧躺。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单从背面看来,谁能相信这是一个眼睛被蒙的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反应并做出的举动。
可在当下,即便蒙着眼睛,孙应真此举仍是“破了男女大防”,许是受了冲击,一时间屋里老夫人等其余三名女性,都不约而同失了即时反应,怔楞中竟无人说法无人动作,直到听着孙应真生硬话语传来:
“怎都愣着?快来前后扶住。”
沈氏自后扑到床边,见宁玉面朝里侧躺,而孙应真以左手托高其脑袋,右手扣其肩头,正欲凑近接手,忽闻一股怪味直冲鼻腔,不自觉把头再探过去些,只这一瞧,却是登时变了脸色!
却原来,宁玉不知几时已呕出不少污秽,那些从其口角溢出的浊污,正顺着孙应真托着的左手指缝滴落下来,显然酸腐气是来自于此。
而同样赶来床边的海棠,也被眼前状况吓住。
就听孙应真往沈氏那边侧了下脸,冷声发起号施令:“清水,洁帕。”又再转向海棠那边,“另一个,扶稳腰背,保持侧躺,勿使歪斜。”
这种跑腿的事,海棠哪里会让沈氏去做,一听要水,立马哆嗦着连说两个“我去”便急匆匆往房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