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只要话一说出口了,剩下的,再往外秃噜,就显得顺理成章很多了。
“其实,有时候,我也闹不明白,那些玩意儿,脑瓜子里,到底装的是个啥。”
陈胜利深吸一口气,“你说,张长泽才送上门几天啊?怎么就被赵家相中,留下当女婿了呢?
你说,这事儿闹到了这份上,后续,真收拾起来,咋整啊?
真给张家弄个儿媳妇回去?”
萧振东也是感觉挺炸裂的,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头疼起来,也没啥太大意思。
“淡定啊,”萧振东笑嘻嘻的,“我还是觉着,人这一辈子,容错率,还是蛮大的。
只要人活着,剩下的,都不是事儿。”
人死了,才是啥都改变不了。
人活着,怕啥?
陈胜利叹息一声,“你说,我现在想想,还是想不明白,这彩霞大队,到底是咋想的啊?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去折腾这些闲散事儿,你看这整的,最后,都不知道该咋收场。”
萧振东也不知道,不过,他能肯定的就是,这事儿,相当恶劣,要是不毙几个头头,以儆效尤的话,日后,若是今日的事情,再度重演……
唉。
怕是悲剧,也要再来一遍啊。
“死几个人吧。”
萧振东抬眼,“陈叔,我说真的,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咱们的本事,就在这儿了。
你要是无所不能,啥都能解决、处理的话,你也不至于就现在是个小主任了,对不?”
陈胜利:“???”
不是。
等等,这话,看似是宽慰她的,怎么,越看越觉着不对劲儿啊。
萧振东自以为贴心,还在一旁嘚啵嘚,“咱们端多大的碗,就处理、解决多大的事儿。
是这个道理不?”
陈胜利目光幽幽,斜了一眼萧振东,琢磨着,“不是,你这话,到底是夸我的,还是骂我的啊?我现在,咋越来越觉着自己拿不准了呢?”
“夸您的。”
萧振东的本意,就是为了宽慰陈胜利的心,这话说出口,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我觉着,您就是给自己的心理压力,太大了。
啥都想管,啥都想处理到最好,可是,咋可能呢!”
世界上,就没有能够处理的完全完美的事儿。
他,也只能保证自己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全力以赴,至于结果……
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知道,”陈胜利叹息一声,“可是,咋说呢,我觉着,我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的,自然,也想让大家伙跟我一样,过点好日子。”
想法是好的,出发点,也是好的。
只是,放在现在,可实施性,太低了。
“这样吧,”萧振东也知道,自己的劝说,是没啥用处的,与其在这儿逼逼赖赖,倒不如,付诸行动。
他沉吟片刻,试探道:“要不,等咱们爷俩吃了饭,把芳芳送我老丈人跟前去,我跟你,咱们去彩霞大队瞅瞅呢?”
这话一出,陈胜利眼前一亮。
对啊!
与其提心吊胆,不如自己去看一眼。
“你小子……”
陈胜利喜笑颜开的,“老子就知道,我没看错你,还是你小子有能耐啊。”
萧振东:“……”
他麻了。
只是随口出了个烂大街的主意,咋就变成有能耐了。
看样子,家长给的滤镜,实在是太过深厚了。
甭管萧振东心里如何吐槽,陈胜利是彻底踏实了下来,看着小两口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毓芳就相当懂事的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
这段时间下来,她也习惯了,只要萧振东不在家,她就得去娘家的事实。
想想,也是唏嘘、感慨。
没认识萧振东,没结婚之前,毓芳跟毓母说话,也曾说过这个远嫁不远嫁的问题。
嫁出去之后,多久能回一次娘家。
娘俩对未来的设想,真是两眼泪汪汪,说着说着,就恨不得要哭了出来。
可现在……
只能说,人啊,还是不要过早忧虑还没发生的事儿,不然的话,那就是好日子过多了,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谁能想到呢?
毓芳的日常就是回娘家。
得。
嫁给啥人,这区别还真是挺大的。
“我东西都收拾好了。”
毓芳拿着自己装杂物的小篮子,笑盈盈的,“那咱们出发吧?”
“媳妇儿……”
萧振东也想多留在家里,陪着毓芳的。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后世的人都说了,孕妇需要陪伴,只是,天不遂人愿。
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肯定有各种各样的牵连、关系。
“没事,”毓芳理解的,“我都懂。”
“媳妇,我真的太对不起你了。”
萧振东自责的,“你放心,等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肯定好好在家里陪着你。”
毓芳:“???”
搞什么?
她不知道是谁给萧振东灌输了,她需要人陪着的错觉。
哦不对,这话说的,不够精准。
准确来说,是觉着她需要一个男人陪着。
“没事儿,”毓芳眼珠子一转,“哎呀,你看看你,你忙你的,大男人,就该在外头忙活的。
现在不说建功立业啥的,反正我是没见过哪个好老爷们儿,整天在屋子里待着的。”
“我还是想多陪陪你。”
“为啥?”
“我想你开心啊。”
毓芳笑了,“你每天晚上都在家里陪着我,我已经很开心了,至于白天,你忙你的,我去找娘跟姐。”
“可是,这不一样吧?”
“有啥不一样的,你自己不也说了,你想我开心呢。”
毓芳看着萧振东,“东哥,外头的事儿,我帮不上你,已经很愧疚了。
你,别总是这样,好嘛?时间长了,我会觉着,是我绊住了你往上飞的步子了。”
萧振东一时间,都不知道说啥是好了,“傻娘们,老子就算是往上飞,也不会是现在往上飞的。”
这会儿,是有八分能耐,只能表现出来三分,剩下的五分,你得藏着、掖着、猫着。
不然的话,你就是那只被打的出头鸟。
萧振东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拔大队,让整个大队的日子都跟着好过起来。
这样的话,时间长了,不说记着恩情啥的,至少,他在里头浑水摸鱼起来,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再等些年月,宽松点了,他再想法子往上窜一窜。
好日子,他上辈子享过了。
这辈子,他媳妇还没享过这些福,还有孩子,日后的生活,更是艰难,不趁着最好积累资本的时候,给孩子的家底子打下来,往后,孩子岂不是要过的辛苦?
没孩子,就算了,有孩子,肯定是想给孩子,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好的一切。
思及此,萧振东的神色,更加坚定起来。
毓芳抬起头,就看见了萧振东坚毅的神色,“东哥?”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毓芳的错觉,她总觉着眼前这个人,在刚刚好像不太一样了。
“没,”萧振东揉了一把毓芳的脑袋,“没咋。
成了,时间也不早了,我现在就送你过去。”
“那成!”
把毓芳送到毓家,萧振东跟陈胜利改头换面,再做贼似的溜达到了彩霞大队,喜宴,都已经进入尾声了。
“小子,咱们好像来晚了。”
萧振东:“……”
也不知道是不是陈胜利现在的年纪大了,就知道说一些,大家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的事儿。
“额,”沉吟片刻,萧振东委婉的,“叔啊,要不,你现在说点我不知道的事儿呢,咋样?”
陈胜利一噎,讪讪了半晌,对着萧振东翻了个白眼。
嘟嘟囔囔的,“这话说的,都能给人活生生堵死。
你都不知道了,我还能知道个啥啊。”
“咋整啊?”
“没咋整,”陈胜利试探的,“咱们在这儿猫着,也不是个事儿,要不,过去打探一下消息?”
萧振东对自己的乔装,还是挺自信的,只是,一时间有些拿不准陈胜利会不会露馅。
思索再三,萧振东还是决定,先冲了再说。
好好一大活人,总不至于被活生生吓唬死啊。
“走!”
打探消息的过程,比俩人想象中的,可轻松多了。
赵家喜事儿,凡是上门道喜的,一律三粒水果糖,就凭这,可给大队里的男女老少,孩子们给乐疯了。
平时吃不上的糖果,这会儿只要稍微有点眼力见,说两句吉祥话就能有……
嘶!
赚大发了啊。
因而,等萧振东、陈胜利凑过去的时候,是一点都不带露馅的,拿到了仨水果糖。
俩人就凑到一边蹲着了。
陈胜利不算太大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压低嗓门,跟萧振东咬耳朵,“不是我说,这赵家,未免也太大的手笔了。”
萧振东没吭声,心想,不大才奇了怪了。
那几车粮食,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就在赵家人手里呢,拿点水果糖,算啥啊?
“大吗?”
“大,”陈胜利低声道:“自从长泽那小子进了这赵家的门,在里头做内应,探查消息的时候,我就已经找人打听了。
赵家这兄妹俩,打小父母双亡,跟着爷爷一块长大,按照咱们打探来的消息,这可都是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人家。
可是……”
陈胜利眼底闪过一丝冷芒,“你觉着,正儿八经的本分人家,会在大队里粮食歉收的时候,折腾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吗?”
扪心自问,陈胜利做不到。
就算是手里有这些东西,他也不会这么干的。
在别人都饿的两眼冒绿光的时候,你手里有东西,本身就是一种过错。
而赵有钱,偏偏就拿了金贵的糖,出来散了。
要么是赵有钱缺心眼,要么就是赵有钱足够自信,有恃无恐。
比较起前者,陈胜利还是觉着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点。
“就算是不歉收,”萧振东诚恳的,“本分人家,也不会整这些没用的玩意儿。”
至少,萧振东就不会。
“所以,他们家,就是有鬼。”
有鬼归有鬼,可,鬼在哪儿呢?
萧振东的神思,飞走了。
此时此刻,他打心眼里希望公安局的人,能从李旺的嘴里,多少撬出来一点东西。
只要把东西撬出来了,后续,把赵家这群嚣张的货色,都抓起来,问题,不会大的。
他看着挂红的赵家,目光有些阴沉。
得意吧。
想必,是得意不了多久了。
……
“累了吗?”
娟子不是累,她是疼。
就算今天结婚,从始至终都没有她参与多少,可拖着疲惫、病痛的身体起来应付人,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还好,”娟子额头的汗水,就没干过。
腿疼的,她几乎要麻木。
夜里,疼的睡不着的时候,娟子就望着屋顶想,自己现在所做出的牺牲,到底值得吗?
一条腿,换一个,不知道爱不爱自己的男人。
娟子也有些茫然。
但,心里多少有些数。
他现在留下来,更多的是出于愧疚,爱……
这个词,太沉重了。
她不敢打这个赌。
可,看着张长泽的侧脸,娟子又有些恍惚的想,不管怎么样,这人,终归是到了她的手里。
那么剩下的,就全看彼此词造化了。
这时候不爱,不代表一直不爱。
还没等娟子胡思乱想个所以然出来,张长泽就已经拧干了毛巾,凑过去,给娟子擦拭脸上的汗水了。
“是不是很疼?”
“嗯?”
娟子回神,下意识避开张长泽的触碰。
举着毛巾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长泽,我……”
“没事的,”张长泽没等娟子开始解释,就低声道:“我知道的,咱们来日方长。
不用纠结这一小会儿。”
“对不起,我……”
“娟子,你记住了,这辈子,你永远都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
娟子也不知道为啥,看着处处为她着想的张长泽,忽然就泪崩了,“张大哥,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本来,过了眼前这个灾,这个坎儿,就能有大好的前程跟未来的,现在,因为我这么个臭不要脸的瘸子,一切的一切,都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