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芳、萧振东一句话,毓家这大半夜,算是又忙活起来了。
不过,毓家位置太优越了。
上下左右,到处都是邻居,就吃独食这一条而言的话,它是肯定没有萧振东家合适的。
地处偏僻,还人少。
“走啊!”
萧振东咧着嘴笑,“反正咱们大冬天的,也没别的事情能做,干脆凑在一块养养膘。
等到了来年夏天,才有力气,能更好的下地干活儿啊。”
毓母笑的无奈,“你这孩子,真是啊,说的反了、正了,都是你的理儿。
这牛肉稀罕,拿到县城去,只要不大张旗鼓的折腾,私底下倒腾一下,肯定能赚不少钱。
咱们自家吃了,多浪费了。”
“赚钱归赚钱,吃好的,归吃好的。”
萧振东对毓母的话,不置可否,“咱们一码归一码。”
“这……”
见毓母还在犹豫,萧振东登时就谆谆善诱起来了,“娘啊,我觉着,你现在的想法,多少有点本末倒置了。
你说,咱们拼命赚钱,为的啥啊?”
啥?
这话问的,稍微有些莫名其妙。
可毓母还是根据萧振东的问题,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你这孩子,喝多了吧。
咱们多赚钱,多拼搏,归根结底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啊!”
“对咯!”
萧振东眨眨眼,狡黠一笑,“那,咱们现在吃牛肉,不就是过好日子里,最关键的一环吗?”
毓母:“……?”
她结结实实的懵在了原地,呢喃着,“你别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想明白就行。”
萧振东大手一挥,“麻溜儿的,咱们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马上家去开荤了。”
“妥了!”
毓母也是个干脆响亮的。
既然想开了,那就吃吧。
不过,家里剩下的人,她是没打算喊的。
东子有肉吃,归根结底,那是人家出息,他们当长辈的,跟着吃喝点,没啥。
可要是把旁的兄弟姊妹再叫过来,那就过了。
都成家立业,有孩子了,再聚在一块,吃吃喝喝,祸祸东子,那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毓母想的很好,只可惜,萧振东不是这么想的。
上辈子的孤苦,让他感受到了无助、难过,这辈子,难得有那么几个能聊得来的,他是真的很想把这个关系给收拾的好一点。
因而,让毓母、毓庆在家里收拾东西,他带着毓芳率先就溜了。
第一步就是跑到毓江家,叫了李香秀一家子。
“啥?吃肉?”
李香秀想拒绝,这会儿,家庭条件确实富裕了不少,可肉,也不是谁想吃,就能立马吃得到的。
“不了,”她果决的,“今天才吃过,不馋。”
没等萧振东、毓芳劝说,那头,从屋子里嗷嗷叫冲出来俩孩子。
“没吃没吃!”
“骗人骗人!”
“吃肉吃肉!”
得。
毓争辉、毓添彩小哥俩直接给老娘的底细都掀开了。
“不是,”李香秀气的咬牙,“你们两个臭小子,是觉着自己的皮,太痒了吧?”
“皮不痒,”毓芳笑着,递了个台阶,“是嘴巴痒了。”
她上前一步,圈着李香秀的胳膊,“嫂子~别难为孩子呀!~”
毓芳出马,就是比孩子们哼哼唧唧,来的好使。
她笑嘻嘻的,“孩子小,哪像是咱们大人一样,想这么多啊。”
“不是想的多不多,实在是……”
李香秀烦得很,“不是我说,芳芳啊,你给这些个小崽子整的伙食太好,往后,我家里要是供应不起。
他们小哥俩,三五不时就跑到你家去,你要是受不了的话,可别跟着哭。”
“哈哈哈哈,”毓芳哈哈大笑,“嫂子,你瞧不起谁呢?
就这小哥俩,我还有啥受不了的?”
“哼,”李香秀家里的兄弟姊妹多,对于男娃的饭量,那是深知有多么可怖。
要是年景好,再搭配上好日子,李家人就会格外慷慨的,把家里的饭菜,一次性做上许多。
而后,让全家老小,都吃个香喷喷的饱饭。
也就是这时候,李香秀才能知道,男女之间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同样是大海碗,她一碗半,就已经顶了脖子,再吃,都恨不得从嗓子眼里喷出来。
可,这放在男娃的肚子里,就跟喝了一杯茶水似的。
肚子,甚至都没鼓起来。
洒洒水,不过如此。
她心有余悸的,“你知道吗?正在长身体的男娃子,那胃口,真是能把人活活吓死啊。
吃饭,不用碗筷,是直接用盆的。”
李香秀比划着盆子大小,“你能想象的到吗?盆儿,我吃一碗,他们干一盆,甚至连嚼都不用嚼。
那嗓子眼,恨不得有碗口那么大,一溜儿,直接下去了……”
毓芳乐不可支,捂着嘴,咯咯笑,“看样子,这些男娃的饭量,着实给你吓到了。”
“对啊!”
李香秀见毓芳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所以啊,按照我的意思,那就是,这些个狗娃子。
有的吃,都不错了,养叼了胃口,养粗了肚量,能把家里都吃垮哟!”
“那怕啥?”
毓芳自己就能赚,再加上有萧振东这么个会打猎的在后面做靠山,说起话来,那真是相当的大气。
“小姑家里有钱,小姑父也有本事,你怕个啥?吃就是了!”
毓芳越过李香秀,对着俩孩子挑挑眉,笑道:“孩儿们,不怕啊!
吃就得了!”
“哦~耶耶耶!”
孩子们确实不懂事,可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那还是能感受出来的。
至少,在他们的眼里,毓芳这个小姑,比亲娘,也差不了多少。
至于小姑夫……
那形象就更加伟大了。
好像,这世上,就没有啥能为难到萧振东的事情。
孩子们都去了,李香秀再装模作样,多少就显得有些不解风情了。
“得了!”
李香秀无奈的,“那我也厚着脸皮,跟着一起吃两口?”
“早就该这样了,”毓芳笑嘻嘻的,“还害得我死冷寒天,站在这儿挨饿受冻了这么长时间。”
“好好好,”李香秀对着毓芳嗔怪的,“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做嫂子的,实在是不知情识趣儿了。”
“可不咋滴。”
李香秀没有占别人便宜的习惯,既然去了, 那就大大方方的去,大大方方的吃。
带了点风干腊肉,另外还挑了几根身条匀称的红薯,“回头烤了吃。”
毓芳看着那红薯,不置可否,只是挑挑眉,“嫂子,我知道你打的啥主意,无非是想着,回头让小崽子们多吃点红薯占占肚子。
好少吃点肉呢?”
李香秀:“……”
她看着毓芳,深吸一口气,语气都带了一些沉痛,“不是,你以前确实是聪明。
只是聪明中,还带了一丝的傻不愣登。现在呢?”
李香秀控诉的,“自从跟萧振东这个腚上插根尾巴,粘根毛都能精成猴子的货色结了婚。
你也跟着鬼精灵起来了!现在,这心眼子,就跟莲藕成精了一样。”
“哈哈哈,”毓芳都要乐死了,“嫂子,合着,我现在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呀!”
“嗯呢!”李香秀翻了个白眼,“可不咋地。”
“就是这样的!”
李香秀一脸绝望的,“而且,就算是知道了我的打算,一般人,也不会选择戳破的,就你跟人家不一样。
你非得戳老娘一下子呢!”
“嘿嘿嘿,”毓芳笑着,“嫂子~行了嗷!咱们姑嫂俩,谁不知道谁啊。
赶紧走吧,可别磨磨唧唧的了,还有小美一家子没喊呢。
麻溜的,麻溜的!”
一行人到了毓美家,毓美照旧是拒绝,这次,因着李香秀在,压根就没有浪费太多时间。
“得了啊,”李香秀伸出尔康手,“用不着折腾那些没用的东西,赶紧的吧。
能挣扎的,我都挣扎过了,还是过来了。”
毓美乐了,“你咋挣扎的?”
“别问,”李香秀心如死灰的,“反正,你嫂子我啊,比你多吃了两年饭。
你能想到的招儿,我也都想得到!”
毓美这下是彻底没话说了,“得了,既然嫂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没必要再挣扎了。
给我三分钟,我收拾收拾,咱们一大家子,也一起聚聚。”
“好嘞!”
半个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
就着银灰色的月光、噼啪燃烧的篝火,一大家子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的。
因着陈少杰职业的缘故,毓美的家里总是会出现一些比较稀罕的玩意儿。
比如这次,对大家来说,相当难得的黄桃罐头,在毓美的手里,就显得不是那么珍贵了。
“你别说,”毓庆看着眼前的一切,欣慰的闭上了眼睛,“老婆子啊,眼下这日子,谁想过啊!”
“想没想过的,还重要吗?”
毓母也跟着闭上眼,耳边听着俗世的喧嚣,笑盈盈的,“反正这好日子,咱们是过上了。
剩下的,压根就不重要了。”
是啊!
只要好日子过上了。
剩下的,不就都无所谓了吗?
“老婆子啊,”毓庆回忆往昔,觉着于珍珍跟着自己过的这一辈子,还是遭罪了的。
“你跟着我,辛苦了。”
“辛苦啥?”
毓母早就看明白了,“人啊,从生下来,就是为了吃苦、受罪的。
我这,不算啥了。”
她摇摇头,叹息着,“再说了,咱们之前的日子,也不能说是纯粹的吃苦、受罪。
是苦中作乐。”
“那现在呢?”
现在啊……
于珍珍的脸上,露出恬静的笑,“现在的日子,跟那蜜糖,是一模一样咯。”
“哈哈哈,我也觉着……”
萧家小院,温馨、祥和。
陈胜利在点了一豆烛火的办公室里,来回的走,来回的走。
消息,实打实是走漏出去了。
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这事儿,到底是谁透露出去的。
如果,自己往上报的时候,一不小心,会不会把张长泽给牵连其中?
张长泽为了这个消息,已经付出良多了。
为此再把小命搭上,就有些不值当的了。
再就是,张长泽,可是张家仅剩的一根独苗了,要是再让他把小命搭进去的话,陈胜利死都难以描补。
“咋整啊!这特娘的,可咋整啊!”
在屋子里,陈胜利像是没了招,只能乱打转儿的驴。
最后,他一咬牙,拨通了一个号码。
说实在的,若是连这个号码都能出错,那真是,从上到下,都彻底完犊子好了。
“喂……”
“你好,我有……”
~
晨起。
雾色浓厚。
赵有钱、何峰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吱嘎~”
新婚夜,张长泽起了个大早,“大哥、小峰哥,你们,这是准备要出发了吗?”
“对的,”赵有钱经了昨天的事儿,对张长泽还算是比较友善,“我们今天这一去,啥时候回来,还说不定。
按照我之前跟你说的事儿,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
赵有钱拍了拍张长泽的肩膀,感慨道:“现在,我们都不在家,这老赵家的顶梁柱,就是你了。
你,可一定得撑起来。”
“大哥!”
张长泽的脸上,也难得带了些郑重,“您放心,只要我张长泽还喘一口气儿。
我就绝不会让爷爷跟娟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成!”
赵有钱欣慰的,“有你这句话,老子就算是今天就嗝屁。
也认了!”
说罢,赵有钱给何峰使了个眼色。
何峰从怀里拿出来一个信封,“这是给家里留的钱,要是没出事儿,这些就是你的零用钱。
要是出了事儿,这就是家里的钱,是救命的钱。”
提及此,何峰的神色,也难得郑重了不少,“你记着,从今天开始,你的身上,不单单是自己一条人命了。”
“我知道的。”
张长泽接过信封,粗略捏了一下,只能说,这里头,五十张打底。
五十张,那也就是五百块钱……
这里头,又是多少条人命,一点一滴填进去的呢?
张长泽不知道,可这不妨碍他为此红了眼睛,“大哥、小峰哥……”
没人知道,这两声呼唤,几乎是张长泽咬着牙,才得以叫出口的。
“家里,一切有我,你们放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