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好了毓芳,萧振东就打算带着媳妇撤退了。
没法子,家里的锅上,还炖着东西呢,再不回去,熬干了,肉报废,就连锅子都得跟着一起废了。
“爹,娘,我们走了啊!”
毓母急匆匆从厨房出来,“咋了这是?我的饭都要做好了,你现在走,啥意思呀?”
萧振东咧嘴一笑,“娘,您看您这话说的,没别的意思,那不是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在灶上做了饭吗?
要不回去的话,回头就来不及了,万一把好好的东西也糟蹋了,那不浪费吗?”
“那怕啥,你把东西端来,咱们一块吃,不就得了。”
毓母拦着不叫毓芳走,“娘今儿下了血本,做的,都是你们爱吃的,要是现在走了,回头后悔了,再找我,我可就不答应了。”
“啥好吃的?”
冬天,因着太过寒冷,连鼻子,都有点失去它本来的作用,变得迟钝起来了。
香味儿,渐渐蔓延,萧振东深深的嗅了两下,“炖的羊汤?”
“哈哈哈,”毓母笑了,“你这孩子,鼻子就是灵敏。确实是羊。”
“哟~”
羊肉汤的味道确实是新鲜,自从萧振东闻到了第一次气味儿,接下来,那羊汤就跟勾引人似的,一下一下的往鼻子里钻。
“咋滴~”
萧振东跟毓母挤眉弄眼,“娘啊,咱爹上山打猎去了?”
“不是,”毓母摆摆手,相当淡定的,“他那老胳膊老腿的,在这时候上山,跟找死,有啥区别?
这是他之前带的小徒弟,运气不错,打了一只小绵羊,给你爹送来的孝敬。”
这事儿,是常有的。
好多猎人,就算是到了晚年,只要年轻的时候,干的是正事儿,踏踏实实,本本分分带徒弟的,很少有凄凉的。
至少,不缺嘴吃。
“那这确实应该吃一点了,也算是分享喜悦了。”
萧振东干脆撒开手,“那啥,芳芳啊,你在家里吧,我脚程快,回家再回来,也就是七八分钟的事儿。”
“也行。”
毓芳倒是想跟萧振东一起回去。
只是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觉着,就算是跟着去了,也是拖后腿,那干脆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有时候,看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也是相当重要的。
“那你注意安全,快去快回啊。”
“放心吧。”
萧振东一走,毓芳就迫不及待的把萧振东刚刚说的话,说给了毓母听,“娘!我能给你养老了。”
“我知道!”
提及此,毓母高兴。
她替闺女高兴。
当初,嫁闺女的时候,她是想好了的,要给女儿做打算,仔仔细细的挑选。
得找一个四角俱全的人家。
可是,谁知道呢?
天有不测风云,亲生的姐妹,去算计亲生的姐妹,差点害的芳芳嫁给了傻子。
深吸一口气,毓母泪眼婆娑的,“说实在的,芳芳啊,咱们得惜福,这辈子,能遇见一个这么对你的男人,值得了。”
“我知道的,娘,您放心,我什么都知道的。”
“嗯,知道就好,”毓母叹息一声,“至于养老,这事儿,我跟你爹,有自己的打算,你不用操心。”
“哎呀,”毓芳心里甜滋滋的,“你们有打算,是你们的,我跟东哥愿意照顾你们,这是我们的心意,一码归一码,这是不一样的。”
毓母当然明白,见毓芳说到这个,也是高兴的不得了。
“好了,”她抬手,揉了一把毓芳的脑袋瓜子,“你啊,就知道逗你爹娘开心。”
“啥叫逗你开心,这本来就是真的啊!”
毓芳怀了孕,被萧振东疼着、宠着、惯着,性子,也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闻言,亦步亦趋的跟在毓母的身后,“娘,你看看你,说到底,你能说出来这话,摆明了,就是不相信我!”
“信你,信你!你可是我亲闺女,不信你,我还能信谁?”
“那肯定的!”
毓芳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被毓母三言两语哄好之后,就笑嘻嘻的溜了。
晚饭自然是重量级的。
毓庆看着这一桌子好菜,忽然想起了以往,叹息一声,“以前,这样的饭菜,怕是过年也难得见一次,现在,咱们三五不时,也能吃上了。”
他笑了笑,“这话说出去,谁相信啊!”
“这有啥不信的,”毓芳有了萧振东做支撑,说出口的话,那叫一个大大方方的,“爹,你就放心好了,咱们往后的日子,肯定是一天比一天顺当的。
就这日子,等以后,让你过,你都觉着苦嘞!”
毓庆:“?”
他看着自家闺女,乐了,“你个小丫头片子,平时倒是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大的毅力呢?”
“哼!别小看妇女同志,这会儿,妇女也是能顶半边天的!好吧!”
“好好好,”毓庆摇摇头,唏嘘的,“这日子啊,已经是世间罕见了,再好的,不敢想,怕折寿。”
毓芳:“……爹啊,不是我说你,也不是我嫌弃你,而是,你能不能怕点有用的玩意儿?”
毓庆的唏嘘、感慨,被亲闺女给活生生噎死了。
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看了看萧振东,又看了看毓芳,打心眼里说了一句,“不是我说你们俩,往后啊,能不能整点人能听的话?
你们小两口现在,嘴巴子是越来越毒了,听得人心口疼。”
“嘿嘿嘿。”
毓芳对于亲爹的吐槽,一点都不觉着难过,反倒是高兴的很。
无他。
这证明,她跟东哥有夫妻相啊。
“行了,”毓母出声,打断了父女俩一来一往的对峙,无奈的,“一到吃饭的时候,你们俩就整这个不值钱的损出,传出去,都不够丢人现眼的。”
她敲了一下桌子,正色的,“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要我说,得说点正事儿才行。”
是的。
后天就是两家拟定的婚期了。
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着明天彻底忙起来。
该请的人,要提前请过来帮忙,该布置的装束,要提前布置好,一样两样,听着不觉着咋滴,可正儿八经干起来。
那叫一个琐碎的不行。
没点耐心的,干一会儿,就该急眼了。
“放心吧,”毓庆挺直了腰板,“一早,我就让老大准备好了,这些年来,不说小美了,就小湖,他们跟着沾了多少光?
这时候,小湖结婚,他们也该出点力气了。”
“该出的。”
李香秀记着恩情,再加上,“我们本来就是当老大的,弟弟妹妹结婚成家,我们帮忙,本来就是应该的。”
“没有啥应该,不应该的。”
毓母正色的,“就算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那也讲究个缘分。能处好,那就往好了处,处不好的话,那就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等到逢年过节的时候,看在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面子上,在一块聚聚,面子上能过得去,就足够了。”
她看的开。
经过了毓河、毓婷这俩五毒俱全的货色之后,毓母看的老开了。
有些孩子,出生是福报,但有些,出生就跟讨债似的。
好在她看的开,能踹就踹,踹不掉就蹬,简而言之,言而简之,她能过到现在这份上,都已经累个半死,精疲力尽了。
谁要是敢拖累她的后腿,什么亲生的儿子,亲生的女儿,别扯淡了,都给老娘滚犊子。
只是,如此狂放的话,毓母只是在心里想想,却从未实施过。
她怕被大队里那些个碎嘴子娘们骂脑子有泡儿。
“爹娘,你们放心,我们肯定不会闹到这份上的。”
“对对对,”曹甜甜也跟着,忙不迭的点头,“叔、婶儿,你们放心好了,我肯定不是那些个搅家精。
我就是脾气暴躁了点,脑子有时候,会不太好使,但是肯定没坏心的。”
“没说你,”毓母是看着曹甜甜长大的,曹甜甜是啥品行,她心知肚明,“你是个好孩子,毓湖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提到毓湖跟曹甜甜,说真的,毓母还觉着对曹甜甜有些亏欠。
旁人一结婚,就是小两口过日子,整天黏糊在一块。
可甜甜呢?
结了婚,男人就得走,一走就是几个月,小半年,要是赶上运气不好的时候,一年都回不来一趟。
聚少离多,还得跟他们这俩老东西凑在一块……
哎哟。
光是想想,都觉着窝火。
“福气不福气的,”曹甜甜看的那叫一个开,“反正日子就这么回事儿,凑活过得了。”
不跟毓湖在一块,也得跟别人在一块。
别人,兴许还没有毓湖那么能耐。
毓湖长得俊,还能赚钱,已经吊打很多男人了,曹甜甜觉着,做人啊,得知足。
陈少杰在一旁,嘿嘿傻笑,“娘,您不用多说啥,我都知道的,我跟小美,已经算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我单相思,给我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
我是肯定不会辜负小美的。”
毓美清浅一笑,回了陈少杰一个温柔的笑。
对于陈少杰的话,她信了,信了九成九,还剩下那一星半点的不信任,不怪陈少杰,是她自己的缘故。
这不是她的第一段婚姻,上一段,在吴家,被伤的太狠、太透了,想要这次完全的敞开心扉,跟陈少杰掏心掏肺……
毓美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她得保留一点。
不多。
就一点点。
嗯,是那种,就算是陈少杰最后变心,她也不会完全丧失活下去的一点点。
她,不单单是自己,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要给孩子留够了退路。
“娘,你放心吧,我和少杰,会好好的。”
“你们都好好的,我这心里,才踏实!”
“嗯呢!”
天底下做父母的,本来就是这样的。
都期盼着儿女过的很好。
幸福安康。
……
第二天一大早,全家都跟着忙活起来了,该布置的布置,该请人的请人。
萧振东没咋折腾过这些,就成了一块万能砖头,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只要嗷呜一嗓子,萧振东几乎是转眼就能赶过去,行动力,杠杠的。
毓芳大着肚子,外头天气冷,路还滑,干脆就让她在屋子里看着孩子。
就这,毓美也陪着了。
“肚子不小了。”
毓美看着毓芳的肚子,笑眯眯的,“我瞅着,你这一胎,怀的还不错。”
“是吧!”
提到这个,毓芳那叫骄傲,挺起了肚子,给毓美摸摸,“也不知道这孩子是随了谁,可乖巧了。
一点都不折腾人,我还记着,咱们大队那个银花怀孩子的时候。”
毓芳顿了顿,脸上的表情,都变得不大好看了。
“那叫一个遭罪,吐得死去活来的。”
“哼,”毓美冷笑一声,语调冷漠道:“遭罪是遭罪,但是,你看她现在的日子,我真是,有些时候,我都觉着,男人跟女人不是一个物种,心也太狠了。”
“咋了?”
毓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咱们大队,又出了啥我不知道的事儿吗?”
“你不知道?”
“银花咋了?”毓芳稀里糊涂的,“我就知道她怀孩子的时候辛苦,早也吐,晚也吐。
吃一点,全吐出来了。”
到了孕后期的时候,银花都瘦的可怜。
听说是婆家觉着,反正也没吐死,再加上,好好的粮食,吃下肚就算了,这吃了就吐,跟糟蹋东西,有啥区别?
干脆就不咋给吃了,一口气儿吊着,随便给点东西,不让饿死,就算了。
孩子大起来的时候,银花的衣裳,就空荡荡的挂在身上,跟个骷髅似的。
“后面呢?咋样了?”
“唉,”毓美叹息一声,“还能咋样?生了个女娃,差点把命搭进去,送到医院去,人家看了,说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了。”
毓芳心里咯噔一声。
她忽然对银花的下场,有了猜测,“她,现在还好吗?”
“还活着。”
毓芳的心,沉了下去。
还活着,是一个多么牵强的词,一个人,什么都不求的时候,只求一个还活着。
“那,她现在在哪儿呢?”
“在咱们大队的一个废弃房子那儿。”
“啊?”
毓芳是知道那些房子的,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的,别说是主人了,就算是有人路过,她都担心上头的房梁会不会一不小心掉下来,砸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