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御龙湾,卡格尔像是姜婳的贴身管家,又像是用来监视她的保镖,一走进玄关处,就察觉到一股凝重的气氛,周围寂静无声。
徐秋兰见到回来的人,“大小姐,您回来了。”
“嗯。”姜婳照常将自己手中的包包,递了过去,见到沙发那边,季凉川跪在爸爸面前,不过才短短几天时间,姜婳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整个人面容憔悴,眼底神色浑浊透着一股死气沉沉,不修边幅,下巴也有了青色的胡渣。
不知道,爸爸跟季凉川都说了什么,见到她来了,季凉川脚步不稳,走到她的面前。
见到他变成这副模样,姜婳心中的愧疚更深, 眼睫微颤,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他对你动手了?”
上次从海岛回来,她被支开后,短短几天时间,姜婳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季凉川哽咽的喉,看着她脖子上的那抹痕迹,心尖颤着狠痛,他什么都没有说,姜婳心中也有些明白。
此刻,姜卫国站起了身来,“我就说过,你不该执迷不悟。”
“姜氏交到了你手里,还不满意?”
胸腔蔓延着痛苦的酸涩,他想的她都快疯了,他也以为,她离开他,会过的不好,原来过得不好的人,一直只有他。
“婳婳,回来了。不如就把事情说清楚,你一个人拿什么与霍家争,你又能给的了婳婳什么?”
“你呢?”季凉川沙哑的声音,艰难的对她开了口,眼底布满了红色血丝,“我知道,你根本不爱他,若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离开。”
“我们说好的不是吗?”
“我们要…好好在一起的。”
那只手小心翼翼又试探着,握住了她的手,似在握住一样很珍贵又易碎的宝物。
“我需要你一个肯定的答案。”
姜婳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内心也从来没有这么为了一个人,受尽过煎熬跟挣扎,在他之间摇摆不定。
季凉川,对于姜婳而言,他很好。
除了爸爸之外,谁也比不上。
姜卫国没有出声,他也在等他的女儿,自己的选择,这一次,他不会再逼迫她,给她强加自己的意愿,霍家虽好,可是她更喜欢,自己的女儿能够幸福,即便对于她而言的幸福,只有短短的几年,不留遗憾就好。
对于姜家的未来…
是他对婳婳,给予了太高的期许,他更不该将姜氏未来的重担,全都压在她一人身上。
姜婳最终还是狠下心,说了她最不愿意开口说的那三个字:“对不起。”
“从始至终都是姜家欠你的。”要是当年爸爸没有把你送走,也许你也不会出那场车祸,更不会,被霍家的人盯上,让许州澜对你毁了容,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季凉川,我很感谢,当年在鹜川我遇到的人是你。”
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手,僵硬了几分,随后慢慢无力的垂下,“可你…不是说过,你更在乎的是那八年的陪伴?”
“季先生, 我想夫人已经给出了您明确的答案。”
“今日我跟随夫人前来,也是因为主人的吩咐,由我来解决,您与夫人先前的事。”
姜卫国:“都坐下说吧。”
“徐妈,给大小姐泡杯茶,在做几样点心,一会去湖里捞条鱼上来,给大小姐炖汤。”
徐秋兰:“是,先生。”
沙发前他们相对而坐,姜婳始终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会忍不了…
卡格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堆厚厚的文件,上面都是今日来,所有的流水消费记录,“季先生如今难道还不能明白一个道理?”
“华国应该有句话,爱情能抵万难,却抵不了现实。”
“这是夫人近一个月的消费账单,夫人光凭一个月的珠宝养护人工费,保养费,将近在八十万左右。夫人在银行的保险库中,不喜欢被淘汰的珠宝高达了三十多亿的金额,每一件珠宝,都是世界珍藏,独一无二的款式。”
“甚至包括宴会参加的晚礼服,都是主人提前一年,预定高定设计大师,亲手制作而成。”
“夫人每一季每一套每一件的衣服,都是私人订制款,更别说…夫人出门逛街,所需的消费金额。”
“就连每日吃的新鲜食材,都有营养师严格把控制下。为能让夫人吃到新鲜的食材,从三年前起,姜家所用的食材,都是霍家提供的食材,为此还专门有设立的农场,牧场养殖基地,确保每一样的食物都能够达到健康标准。”
“光凭每月所有开支 ,流水消费记录,都在五百万上下,其中并不包含,夫人逛街的消费。”
“要真的算上,这样的金额高达无法计算。”
“我想这一切,都是季先生给不了的。”
“就算夫人可以为了您,不要这些,与你过上平常人的生活,不如在想想,您是否能够 ,承担得起,夫人与姜董服用的药物,包括姜氏项目资金的投入。”
“霍家有专门做医疗投资的团队,专注研究心脏突发状况这类的研究实验,每年投资进去的资金,将近在一百亿左右。”
“夫人与姜董服用的药物,一颗药用价值,在八十万。”
“其中还不包含,医疗团队的雇佣手术费用。”
“就连季先生当初手术,也都是主人,看在夫人面上为您找的医疗团队进行救治。”
“我要说的没错,季先生对麻醉过敏,所以才迟迟不能够手术对吗…每次手术,您都也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所以这么多年来,您迟迟治愈不了。”
“为了能找到一款适用的麻醉,主人还为此耗费了不少的精力,让您能够顺利手术。”
“以上所述,都是现实,夫人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就算能为你降低生活消费标准。可姜小姐的病情不能。”
“姜家对您,也从未有过所谓的亏欠…”
“主人,也要我带句话给您,偷来的东西,过了这么多年,也该知足而退。”
“不论是夫人,还是姜董,对于你…也该满意了。”
“人,最忌讳就是贪。”
季凉川身子一僵,温热的心,渐渐凉下。
当年在鹜川…
是他顶替了他。
才换来的在帝都在姜家,八年的优越生活。
“什么都想要,最终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季先生一年的版权收益费用,算三千万左右,这些收益不算夫人的首饰,也仅仅不过只有夫人一年的生活开支。”
“行了,别再说了!”姜婳看着面前的人,颓废的落寞,像是把往日温润如玉,而又带着傲骨的人,仿佛瞬间让他破碎了般,怎么也拼凑不起来。
“抱歉夫人,是我话多了。”说着卡格尔又拿了一份协议文件来,“季先生,可以在这里签字,只要您在这里签字,您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资金,包括苏市内所有的别墅您任意挑选,这些足够您过接下去的生活。”
“其中包括还有姜氏的股份,既然这是夫人给您的, 每年姜氏产生的股东分红,也不会少你,只是这管理权,需要您还到主人的手里。”
“我想…这样的条件,应该没有人会拒绝!”
卡格尔未提让他离开,却早已经逼迫强硬让他做出选择。
发配苏市,无疑就是流放。
恰好,鹜川就是在苏市的管辖范围内。
季凉川久久沉默着,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觉得不堪,更是击碎了他心中的对她未来所有期待。
因为,他没有办法开口。
告诉她,当年在鹜川陪在她身边的人,根本不是他…
“对不起,是我没有能力给你这一切…”
姜婳见他痛楚的眸子,心中微微一痛,在一刹那间忽然有些难过,她很想说,不是这样的。
可是她不能把那些在心里的话告诉他。
姜婳强忍着,手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里,娇嫩的手心,被掐破了都不知道,也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她慢慢的落下了呼吸,弯了弯嘴角,故装作无事的模样,姜婳把笔递到了他的面前,“签了吧,他不差这些。”
“季凉川,要好好的生活知道吗?”
“…”
“有空的时候,你还可以回来看看爸爸。”
还有我…
“…”
“别再一声不吭的消失了。”
“我…找了你好久。”
姜婳有些局促的站起了身来,“爸爸,我先回去了。”
姜卫国:“不留下吃晚饭再走嘛?”
姜婳转过身,没有回头,他不敢看他佝偻着身子,颓废的模样,“不了…”落下很淡的两个字,她就出了御龙湾,坐上了那辆停在门口的宾利。
…
金沙浅湾,裴湛穿着深色的休闲睡衣,手里拿着一把剪刀,耐心的剪去多余的花枝, 再将这些花摆在合适的位置,跟花瓶里,他的太太对花很挑,也对花粉过敏,所以用来点缀的花都是细心挑选过的,花香浓而不腻,身上沉稳内敛的气息,没有半点因为姜婳的离开,而觉得浮躁,他就像是一个静静耐心等待着猎物进网的狩猎者。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
等到下午快日落黄昏,裴湛也才将那些花全都修剪完,吩咐了佣人:“把这束花放在太太床头柜边。”
语气里,掺杂着是失去耐心的情绪。
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
“是,先生。”
这花是精心培育的新品种,叫‘夜色玫瑰’花瓣呈暗夜的紫色,能安神助眠。
“先生,是太太回来了。”
裴湛眸光随着门外看去,见到迟迟而回的人,身后跟随姜婳的佣人是姜家老宅的人,手里提着不少礼物。
佣人迅速清扫了地上的残花枝叶。
“婳…”
姜婳没有多看他一眼,直接就上了楼,将他视作了空气,但是裴湛看清了,她的脸上,写满了‘我很生气,不想看见你,别跟我说说话’。
但,这却又是另一层意思…
我这么生气,情绪糟糕,超过一秒钟不来哄我,你完蛋了。
姜婳前一秒进的房间,转过身对着门外,下秒裴湛打开门,一眼就对上了,心情不太好的裴太太,情绪全都表现在她的眼里,充满着生气跟质问。
裴湛走进,轻轻合上了门,他对她伸手,她没有上前,裴湛自己就主动了抱住了她,“怎么回来这么晚?”
姜婳没有说话,她离开御龙湾后,也不想回来就看见他,就想着去了外爷那里,最后才回来。
她心情不好,因为季凉川。
他是姜婳少时的期望。
可是裴湛,是她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没有现实,姜婳真的就可以不管不顾了。
可是,她以为面对裴湛,心情会更加的糟糕,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讨厌。
反而消散了一些不太好的情绪。
“再晚回来一秒,我就该…全世界的去找裴太太了。”
姜婳脸掩埋在他胸口,是她熟悉的檀木香,想到季凉川的模样,她不会没有波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她的心里就是不舒服。
感觉到靠近心脏处,那片被打湿的温热,裴湛后脊骨一怔,他的眼里汇聚成了一道冷意。
如果知道,面对季凉川她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裴湛宁愿被厌恶…也不想见她到,为了他落一滴眼泪。
眼泪落的无声,除了身体生理上的颤抖,姜婳没有发出一丝难过的声音,可是在她身上的气息,无一不告诉他,她为了一个季凉川,伤心难过。
保持这样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夜色彻底暗下,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一片的漆黑,裴湛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时,并看不清她此刻的破碎模样。
姜婳闭了闭眼,大脑昏昏沉沉,意识有些不清,长睫上还挂着泪珠,有只手落在她的脸庞轻轻擦去,感觉到黑暗中那道要离开的身影,她抓住了什么。
裴湛透着黑夜捕捉到她的视线,两道目光似乎对上了,男人浑身凌厉的气息,柔和了些,他有了下一步,上床的动作,等他伸手而来,姜婳已经被搂进了怀里。
“我答应你,我不会去动他。”他落下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轻轻拂过她的耳边。
“别哭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