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遵行互助的法则,在灾难临到的日子,彼此扶持,不离不弃。”
“我们虽行走于幽暗之中,却不惧黑夜,守护那微弱的火光,等候晨光显现。”
“即便我们不得见黎明照耀的日子,仍要作晨星立于天际,为地上迷茫的生灵指引道路。”
“此星永不熄灭,直到永昼来临。”
“.......”
微弱的光亮透过彩窗,为室内的一切景物覆上一层颜色清浅的轻纱。
模样有些熟悉、和之前谢萦在刚来玫瑰庄园时候看见的那个医生的脸十分相似的、神父打扮的陌生男人坐在床边的橡木椅里,他脸上的表情近乎虔诚,一本厚重的牛皮制成的经书摊开在膝上。
他诵读的声音低沉平稳,像地底缓慢流动的暗河,声音仿佛天然就有着让人宁静下来的魔力。
病榻上的萝丝小姐状态看起来更加糟糕了,她的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绒毯,脸上的表情也同样是虔诚的,她像是一个在痛苦中再真诚不过的信徒,双手交叠在胸前。
昨日见到的萝丝小姐仿佛是一场幻梦,她一夜之间就变得憔悴不已,那深陷的黑色眼窝里,渐失光彩的眸子专注地追随着从神父模样男人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音节。
没药在香炉里静静焚烧,苦涩中带着一丝甜腻,和房间中插在花瓶里的新鲜玫瑰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味道闻起来有些古怪的奇异。
对于谢萦来说,这儿的时间流逝的速度显然是不正常的。
她昨天只是想了一下关于江妄的事情,甚至来不及询问萝丝小姐一些关于玫瑰庄园的事情,就被送了回去。
然后一眨眼,就发现自己又一次出现在了萝丝小姐的房间里,而眼前的萝丝小姐模样变得狰狞而又憔悴了起来。
......谢萦记得在萝丝小姐的房间里似乎有一张日历,她跪在床脚,趁着大家都很专注进行着什么祷告的时候,悄悄地抬起眼看向了那张日历。
在副本里面待久了之后,谢萦总会下意识的先去关注时间,和自己一开始进入这儿的时候日历上写着的时间不一样。
现在竟然是她这个身体来到玫瑰庄园的第四日。
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吧。
神父单调的吟诵渐渐模糊。
这样想着,谢萦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起来,她的目光本来要放在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憔悴可怜的‘姐姐’萝丝身上,但目光却飘向墙上晃动的影子。
那张脸庞又浮现在眼前。
江妄的脸庞总能够让人联想到早春的梨花——那种过于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柔美,她的眼眸干净漂亮,仿佛迷路在夏日的森林中遇见的一汪泉水。
“请随我来,小姐。”
——但是和仿佛昨日的记忆中不一样的,昨日记忆中的她是冷漠的,而在被回想起来的片段里。
谢萦回想起来她说话时唇角自然的上扬,仿佛永远含着笑意。淡淡的光晕描摹她脖颈柔和的线条,腰肢在黑白分明的女仆装里显得格外纤细。记忆里的自己当时看得失神,直到对方轻声提醒才慌忙移开视线。
即使谢萦可以完全的肯定对方不是自己,这份记忆或许也是诡异的能力扭曲而产生的想象,但此刻想起那幕,胸口仍泛起陌生的悸动。
“谢萦。”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唤着她的米增哦。
谢萦猛然回神,这才发现神父已经合上经书,缄默不语。
而名义上的姐姐萝丝小姐,正用没有什么温度的目光望着她。
香炉里的余烬未冷,那缕没药的气息突然变得沉重,压得谢萦几乎喘不过气,是这具身体正在感到恐惧,发自内心。
不属于谢萦的情绪几乎要把她吞没。
不过谢萦一向是喜欢藏着自己的情绪的家伙, 她温吞的目光落在萝丝小姐那张看起来又忽然好了许多的面容上,没有什么感情的说着:“姐姐。”算是对于萝丝小姐刚才喊自己的名字的一种回应。
萝丝小姐一定发现了她的失神,却没有询问她刚才在想着什么事情:“待会小唯会过来,让她陪着你去见见你的姐夫吧。至于我......我需要好好休息了。”
就这样,谢萦被赶了出去。
神父没有和她一起离开,自从他的声音停下之后,神父就好像失去了言语的功能。他仍然坐在那把橡木椅里,仿佛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木偶。
谢萦觉得见到那个所谓的‘姐夫’,应该就是剧情正在不断推动她往下走,加上可以见到小唯这个让自己感到很喜欢的小人类,她的心情倒是在这种越来越诡异的氛围里变得轻松了不少。
(ps:小唯这个名字就是妄宝在这个世界人类身份的代号,以后用‘小唯’和‘江妄’区分人类身体和诡异身份)
小唯似乎在门外等待了很久,她低垂着眼睫,保持着那种沉默的姿态靠在墙边,因为是白天,所以没有提着之前看见她的时候那盏油灯。
当门内传来微弱的脚步声时,小唯恰好在此时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迎上来,谢萦的脚步就像是被人钉在了原地,她撞入了那双眼眸所藏着里美丽的世界,一个据说没有诡异存在的真实世界里。
心头轻轻一动。
小唯看见谢萦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紧绷着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一些,她原先有些冷淡的眉眼都融了些霜雪,不见那个夜晚里冷声警告的姿态,她看起来温顺的仿佛被人驯服的羔羊:“小姐,请跟我来。”
和那显然是编纂出来的记忆里类似的话语响起在耳畔,这让谢萦开始怀疑刚才忽然回想起来的那段记忆是否真实存在过。
不过小唯明显没有关心她在想着什么,率先走到了谢萦的身前。
她的背影看起来依旧是漂亮的过分,纤细的腰肢时不时微微晃动。
谢萦凝视着前方这个背影——看她过膝的裙裾拂过台阶时轻微的摆动,看她无意中散落的长发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谢萦踩着小唯的脚印穿过拱门,步调不自觉地与前方的身影保持一致。在这被烛光剪裁出的寂静里,那引路的背影仿佛成了昏暗的厅房里唯一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