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站在无菌操作台前,指尖冰凉。
台面上,一支水晶般剔透的圆柱体营养剂空瓶静静躺着,瓶身残留着几道浅浅的痕迹,像生命流逝后干涸的泪痕。
一年了……
维系她生命的营养剂,再次走到了尽头。
云烁告诉她,每一次更换,都意味着对异能者“生命回溯”能力的掠夺性抽取。
可以想象得到,前世的顾北州该是怎样的恨她……
轰隆隆——
一道刺目的闪电骤然撕裂厚重的夜幕,惨白的光瞬间涌入,粗暴地照亮了庭院里一个沉默伫立的人影。
雨水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不断滴落,黑色大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机械肢体的冷酷线条。
他就那样站在瓢泼大雨中,隔着水痕斑驳的玻璃,目光穿透混乱的雨幕,精准地钉在江陵身上。
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残忍和冰冷的嘲弄。
江陵,她一个自然孕育的基因融合者为什么活这么久?
还不是靠着他。
他动了动冰冷的双手,他能感受到,它们,再也没有了人的温度。
心也跟着又冷了几分。
“呵呵,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只要她让他再靠近,他就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合金大门猛地发出一声金属扭曲的嘶吼!
门轴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厚重的门板向内猛地弹开,狠狠撞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嗡嗡作响。
湿冷的空气裹挟着雨水的腥气,瞬间灌满了这方狭小的空间。
“江陵,你是疯了吗?!”
谢渝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发梢不断往下淌着水,身上的衬衫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胸膛上,剧烈起伏。
他平日里那份从容优雅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焦灼,眼睛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操作台前的江陵,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老子血都快抽干了,你竟然给老子扔了?”
他的声音嘶哑,在雨声和金属的余震中显得格外孤绝。
那眼神里翻涌的东西太过沉重,烫得江陵心口猛地一抽,她几乎下意识的就转过了头。
谢渝心口一滞,紧紧攥住了拳头。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这一年来,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无动于衷。
像是一座孤岛,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包括那个名义上的老公。
可他,偏不信邪!
既然如此……
那就别怪他了!
下一刻,他像一头锁定猎物的猛兽,带着一身湿冷的雨水和决绝的气势,猛地扑向操作台,目标直指那支空瓶旁等待灌装的新营养剂试管!
“住手!” 江陵瞳孔骤缩,本能地伸手去拦。
然而,谢渝的动作更快,更狠。
他并非去抓那支新试管,而是在电光火石间,用尽全身力气,粗暴地一把攥住了江陵那只正要去拿原浆滴管的右手手腕!
他的五指如铁钳般收紧,巨大的力量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瞬间禁锢了她的动作。
“你干什么?!放开!” 江陵又惊又怒,奋力挣扎。
若说之前他还可以替她更换营养剂,可自从把顾北州带到身边后,营养剂的更换,别人再也碰不得。
她知道,这就是母亲所说的“血脉烙印”。
除了顾北州,其他人碰之即伤,换之即“死”!
果然,就在谢渝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深红液体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阴冷粘稠的力场骤然从窗外爆发!如同实质的毒蛇,穿透玻璃,狠狠撞在谢渝身上!
是顾北州!
回溯的能量,开始强烈的反噬。
谢渝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僵,禁锢江陵手腕的力量瞬间溃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撞在冰冷的仪器架上,发出一声闷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江陵也心神剧震。
然而,就在她挣脱钳制、重心不稳的刹那,她的目光扫过谢渝,扫过窗外顾北州那张写满暴怒的脸,一股滔天的怒火和玉石俱焚的决绝,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炸开!
真是够了!
她江陵,不稀罕别人的命来换她的时间!
即使那人情愿或者不情愿。
她都不愿意!
不再犹豫!不再等待!
江陵用尽全身力气,在身体因挣脱而前倾的惯性下,左手狠狠一拍操作台借力,右手则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狠绝,猛地抓向那杯滚烫的原浆!
“哗啦!”
极其轻微的一声,在死寂的实验室里,却如同惊雷。
那滴浓缩了无数个日夜、孕育出的生命精华,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满地的红,红的刺目。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的、混杂着野性生命力与狂暴冲击力的能量洪流,顺着空气,如同决堤的怒涛,狠狠冲入了他们的鼻腔!
不过转瞬之间,瞬间消散。
谢渝呆呆的蹲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这是做什么?”
顾北州也仅有最后一次回溯的能力。
她是不想活了吗?!
“唔——!”
江陵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干枯的营养剂,瞬间撕裂了她原本脆弱平衡的身体系统,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经脉中穿刺奔涌!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住。
谢渝冲到她身边,不顾一切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之处一片滚烫。
窗外,顾北州的脸彻底扭曲了。
江陵,用最原始、最惨烈的方式,在他面前,硬生生撕开了另一条路!
她不再需要他的“回溯”!
她艰难的望向庭院里的他,嘴巴微张:“你要的自由,我还给你了……”
江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砸在了他心上。
窗外,暴雨如注,冲刷着焦黑的土地,也冲刷着顾北州那张因震惊、暴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脸。
他一步一步的走进实验室,来到她面前。
机械的四肢,带着特有的磨合声,让江陵微微有些不适。
“这就是你所说的自由?哈哈……拜你所赐,我现在除了这颗脑袋,全tmd的都是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