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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里话外酸味太明显,话出口,贺长青自己反倒愣了一下。

他暗自观察,见季大强双腿交叉,猫一样抻了个懒腰,并没把他当成个男人——毯子滑落,大片雪肌晃花了他的眼。

他有点心碎,低头转动口袋里的钢笔,越想越觉得控制不住要掉眼泪。

“你怎么……”

听见贺长青说半截话,季大强一扬眉,从落地窗前转回来脸。

“什么?”

她越一本正经,他就越说不出口。

他借着镜面的反光看自己。身材健硕,是坚持不懈训练的成果,他对自己的身材还算满意。看来看去,又后悔今天没穿那条格外凸显’资本‘的灰色运动裤。

“这么讨厌我?”

他犹犹豫豫,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得来含糊不清的回答。

“还行。”

控制不住,来来回回思考——讨厌?还是不讨厌?

他要疯。

“你人品还算可以,就是有点多管闲事。”

在夸他?

脑子里像炸开烟花,除了喜悦,便是空白。

嘴巴包不住牙齿,几乎是呲牙咧嘴的笑,他欣喜若狂。

“还有呢?你能不能……再夸夸我?”

从贺长青亮晶晶的双眼上挪开目光,季大强歪头思索,总觉得他像一种动物。

眼睛掠过楼下遛狗的女人,突然想到了,像杜宾犬。

怎么不像呢?他的表情是那样期待,期待她的夸奖,看起来像小狗等待主人的奖励。

懒慵慵又坐回软包转椅上,她盯着贺长青看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她饶有趣味地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你……”

拖长音时,他呼吸一滞。

只嫣然一笑,他的脸上便爬满浅浅红晕。

“你是笨蛋。”

许久后,贺长青这才反应过来。

她在捉弄他。

内心又是一阵狂喜。

是捉弄。

她捉弄的人是他。为什么捉弄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呢?!

理由有千百种,但他愿意相信的只有一个。

他抬起头,面对她时,一身武功都没辙。

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呢?不知道。

“你上次说的话还作数吗?”

还是问出来了,无比羞耻地询问。

“什么话?”

季大强皱着眉毛往椅背靠。

椅子只是转了一个圈,她的鼻子差点撞上他的胸口。

完全是侵略的气息,他堵过来,两条粗壮的手臂搭在椅子前端,俯下身,将她圈在书桌角落,定定看她。

“你说过,我们都应该挣脱那条束缚我们的链子……”

季大强眯起眼,面对贺长青的欲言又止,她示意他说下去。

“你说过,如果我帮你,你愿意奖励我。”

贺长青咬着牙,最终还是说出自己的妄念,非君子所为的欲想。

等了又等。

只见她搭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垂脸静坐,在听他说话,又好像在闭目沉思。

他已紧张到不能再紧张。

又等了一分钟,听见声轻笑。

她只手托着下巴,笑意阑珊,用生意人的口吻询问他。

“哦?那你打算怎么帮我?又想要什么奖励呢?”

这时候,她脸上混杂着两个人的影子,兀然使他想起那张落在脚下的牌。

两双含情目重叠,一样的似笑非笑。

“大强。”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该叫我云棠小姐。”

喉咙干哑,只字再难言。

情怯。

“奖励我一个吻吧,我……只要一个吻。”

“那你能给我什么呢?”

她歪着头打量他,目光坦然到真的像在谈一场交易。

这一问,他反倒又窘迫。

他一直在做的,无非是当别人的手——助手,打手,左右手。

他心里想,她真的变了。

蒙尘明珠,成了别人的掌上珠,耀眼到令他懊悔,懊悔为什么没有抢先一步发现。

明珠璀璨,觊觎者众多,而他,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做好你该做的事,我可以当作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贺长青。”

他心里想,连她叫他名字的声音都那么好听,他真是疯了。

一开始,他只是好心,只是觉得她奇怪又可怜。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还有事吗?”

如此疏离,全然不给一点机会。

“……”

贺长青深吸一口气,没有退开。

“云棠小姐,我身体很好,扛着米袋一口气爬十层楼一点问题都没有,我特别抗揍,您要是不开心,可以拿我出气。我会开锁,会修理家电,会打扫卫生,会做饭,会推拿……”

“所以呢?”

骄傲的男人单膝跪地。

“所以我毛遂自荐竞选您的爱人。”

见她没有回答,贺长青黯然低头,又退一步。

“我也可以不要名分……大强……不,云棠小姐,我只要您一句话就好。”

说着说着,他心里发了狠,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求您告诉我,您心里也有我,您在意我。”

“是什么使你幡然醒悟了呢?因为这枚扳指吗?”

迎接他的是了然的目光,淡淡的,像平静的海面。

她不信他的真心。

如奔涌的海潮,他在此时止步。忍不住又懊悔,没穿那条灰色裤子。

若她试了他,一定会知道他的好,他发誓。

就在他垂头之时,季大强伸出手,挑起了他的下巴。

“伪君子。”她笑骂。

贺长青脸上的愕然不及敛去,一瞬羞涩,又盈满欢喜,被她全然尽收眼底。

“我来时……刷了很多遍牙。”

又补充:“用的草莓味的牙膏。”

口无遮拦,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后知后觉,每句话,都让人窘迫到要钻进地缝。

这不就是告诉她,他早有意引诱她。

“嗯,是草莓味。”

凉凉的一个吻,能感觉到薄荷的清凉。

她的喜好还是没变,照旧喜欢薄荷糖。

这让他有一瞬间的黯然,可不管怎样,他都要抓住这次机会。

试探伸手,一半手臂浸在热烘烘的金雾里,另一半却像泡在凉水中——冷透了,从指端直接沁入心脏。

她避他站着,姿态居高临下。

“现在呢?你要怎样报答我?”

贺长青哑然,低头看窗下的影子。

一高一低的影子,相对而立,而他,是矮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