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晟哥哥，我倒觉得，棠表姐这首诗豪气冲天，恣意随性，很有大将风范。”
季大强看了眼云莹，朝云乾星一抬下巴。
“乾星弟弟，到你了。”
“乾星，大家都在看呢，快些，不要耽误。”
云乾星手攥缰绳控马，面对云蔚斯的催促，胯下白马踏蹄。
“乾星哥要是不说，我就抢先了。”云莹笑嘻嘻，脸上露出得意的小表情。“正好，我也有贺寿诗献给二爷爷。”
云乾星嘴角抽动，猛地回头瞪了一眼江晟，突然一抽白马，发狠朝前冲去。
马狂疾蹄。
马场侧后方，不知何时摆出几个火圈，而云乾星的身影，正往那火圈钻。
焰光发黑，火势不小。
“看来乾星哥下血本啦。”
云莹笑，美目顾盼，却令云炳烨打来一个冷颤。
他四面玲珑，三魂七魄匀一半观察冠军马，另一半，则全然放在二爷爷身上。
真有死而复生？
若信，那他真是发了疯。可自己的马，能不认吗？
一转脸，云炳烨又对上一张笑盈盈的脸——亦是野心家。
野心家并不看他，而是问：“你们觉得，他能跳过去吗？”
季大强的目光落在火光上。
队形已变，云蔚斯近身前。
“你怎么看呢？云棠。”
睫毛颤，她扭脸。
浓墨似的黑瞳，正正相对。
搅局之人，打算浑水摸鱼？还是在——推波助澜？
季大强抿唇，没有接话，而是不动声色，看着提前躁乱的马场。
云乾星紧攥缰绳，正飞跨第三个火圈。
观赛台上，有人屏息起立。二爷爷在人群中探头，朝她和云蔚斯遥看来。
老人目光一掠，最终凝在云蔚斯身上。
云蔚斯嘴角噙笑，点头示好。
“云棠妹妹，你在打什么主意呢？”
垂眼时，他又沉声来问。
草场上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热。
一声悲呼，一声嘶鸣，黑压压的人群即刻倾斜了。
季大强抬头，只见人仰马翻，一个沉重的身影在火圈中，滚下马，一时，众人都奔去。
云蔚斯没动，季大强亦不动。
两人并行，看着混乱的场面，云蔚斯唇边挂着狡猾的笑。
“云棠妹妹，欢迎回家，我的礼物，还喜欢吗？”
逼她停手？
不，就算死人，也得把这场戏唱完。
戏已被改，那她便接着唱下去。
一秒，马惊踏蹄。
云蔚斯喉间滚动，攥绳勒马，颇有兴味地看向季大强疾驰的背影。
“云棠，你还真是冷血。”
季大强并不抬眼，只一味向前。
留意她的人，不止云蔚斯，想要祸水东引的人，也不止云蔚斯。
一场随时变化的棋局，能抓住的，只有她自己。
以身入局，是下策。
不，亦是上上策。
“疯了！”
“丧心病狂！”
人群立时掀起不小的波动，一众人错愕看向赛场上的黑色骏马。
云炳烨瞪圆眼睛，不可思议地瞪住穿梭在火焰里的黑影。
刚要张嘴，便听见有人嚎出他的心里话。
“就只顾自己出风头——”
一声哭嚎紧随而上， 血色欲滴的双眼，狠狠钉住赛场上的五匹马。
更准确说，是六匹马。
云炳烨皱皱鼻子，避开突然扑来的女人。
女人跪坐在地，紧抱老人的双脚哀嚎。
“二叔！乾星从小就没了母亲，您不能让他被外人欺负啊！”
面对指控，云山重重冷哼一声：“谁是外人？！”
老人面如沉波，没有理会两人的争吵，手握龙头拐杖，依然不偏不移。
他的目光，紧追着马匹上的两道身影。
清亮的马吟仿佛指挥的哨令。
拐杖动了。
季大强眯起眼睛，一边安抚胯下受惊的马匹，一边试图看清眼前的不速之客。
呼喊声从身后传来。
“高先生，高先生。”
这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因为他确实是老的。
对方在笑：“你好呀，云家唯一的海棠花。”
不辨意图。
季大强面无表情看着这位高先生有三秒钟，勒马换道，一气呵成。
“小朋友。你家大人可不敢这般怠慢我。”
季大强目的非常明确，孙素芝母子，她必杀之。
至于——自然，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她刚要驱马上前，听见一声“云棠妹妹。”
原本远作钓鱼翁的云蔚斯，这时，已匆匆追来近前。
刚到那高先生身边，他便急跳下马。
先是表现的很惊讶：“高先生，您不是说，这次不会来参加寿宴？”
继而视线转向季大强，则高深莫测地一咧嘴角。
“那是我小叔叔家的云棠妹妹，一直养在外头……”
然而他说完话，发现季大强并没搭理他，而是坚定地朝前方冲去。
风掠过她的脸颊，一缕发丝垂落肩头。
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薄荷冷意，云蔚斯若有所思地和那高先生对视一眼。
高先生心领神会。却是没有回应他。哈哈大笑一声，道了句有趣，便驭马跟上。
“小朋友，别不搭理人。我帮你一把可好？”
见季大强依然没有回应，那高先生笑更开怀。
这一幕，再次引起人群的骚动。
“高先生……是高先生？！高先生怎么跟在那贱人身边？！那可是…呜呜”
尖叫即刻被响亮的巴掌声替代。
老人面无表情接住儿媳递来的热毛巾，擦过手，看着地上蓬头散发的女人，摇了摇头。
女人从地上爬起，双眼通红:“二叔，您就是偏心那私生女！可怜乾星从小……”
被打断。
“小棠和乾星都是我云家的孩子，我向来一视同仁。”
是吗？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转脸看见又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人皱眉：“素芝，你要是不舒服，就和小晟先回去。”
一转，对着身后的云山招了招手。
“小山，领着林小姐过来这边。”
孙素芝没有动，反而站更笔直，迎风注视着季大强的身影。
江晟读懂了母亲的心思——不过是，如法炮制，制造混乱，然后将药悄无声息送到马的身上——可是，高先生。
他——咬咬牙。
高先生护持在季大强身侧，不能动，他不能动。
他的母亲疯了，那，可是高先生！
季大强始终留意着孙素芝母子。江晟两手绷紧马绳，正往她的方向过来。
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