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的春节,日子比较特殊,香港在今年回归,弄得全国人民都跟服用了兴奋剂一样。
於家第一次没有在老房子里过年,但也没有在越青家里吃年夜饭,而是在一心楼包的房间,然后再各回各家。卫家也合在了一起过年,大大小小加起来有18个人,用了一心楼最大的一个包间,最大的一张旋转餐桌,感觉特别商务,桌子中间还摆放着一篮一篮的鲜花。
气氛当然是好的,只是因为再没有老房子里熟悉感,所以年味也有些淡下来,给人感觉就是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因为不用自己做饭做菜,所以冯世琳和卫妈妈总算是从头到尾参与了吃年饭的活动。反而是仲青,因为关心厨房的工作,又想表达一下领导对员工年三十加班的慰问,还跑上跑下好几趟。
於知行就略带不满地说:“你给我安安静静地坐两分钟,不要搞得就你一个人在工作的样子。喝个酒都喝得断断续续的。”
冯世琳就抢先一步怼他:“你这个人来疯,人家仲青关心一下自己的员工,你也要叽叽歪歪,喝一两酒就耍一斤酒的脾气,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张起嘴巴乱说过?”
仲青马上笑着打圆场:“好,好,爸,我错了,我先敬你一杯酒,消消气,现在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安心喝酒。来,敬你一杯,祝你新的一年心平气和,心宽体胖!”
大家都开怀大笑,於知行也借坡下驴,端起酒杯一口干了,同时说:“你这个妈,还说我人来疯,其实最疯的就是她,平时跟我说话像个小绵羊一样,今天人一多,就跟塞了包炸药在嘴巴里面一样。”
大家都不便接这句话,冯世琳就说:“吃菜,吃菜,这么多菜都把你的嘴巴塞不满?”
伯青作为於家老大,又是新提拔的局长,有了一定的官威,于是也开始在桌子上习惯性地争夺话语权了,他举起杯来说:“今年还是第一年跟卫叔叔吴娘娘一起团年,我就代表於家的小辈敬两位长辈一杯,祝你们牛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卫建良和卫妈妈都含笑举杯,一饮而尽。
伯青又找到卫东,说:“今年也是第一次跟卫东哥一家团年,也希望你们全家幸福,事业有成,牛年大吉!”
卫东也赶紧站起来干了一杯,喝完之后,笑着说:“伯青当了局长,刮目相看,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祝你事业顺风顺水,飞黄腾达!”
接下来就是各个小辈走一圈,桌面突然就混乱了起来,开始捉对厮杀。
高子涵突然也举起手里的玻璃杯,对於世宬和卫思琦说:“来,我们也干杯!”
三个小孩子杯子里装的都是豆奶,但家族里的酒桌文化基因还是让他们有样学样,就连话都说不连贯的於世安也高叫着:“干杯!干杯!”惹得哄堂大笑。
高子涵快十岁了,现在在学舞蹈,歌唱得也不错,按她的理想,想当电影明星,从小就有文艺细胞,人长得也漂亮,似乎还真有混娱乐圈的条件。
她这时就对她永远的跟班於世宬说:“你要想学跳舞,那就让我检查检查你的能力,你先绷个一字马给我看看。”
於世宬就问:“什么是一字马?”
高子涵就两腿撕开呈一直线,屁股压到地面上,得意地说:“这就是一字马。”
於世宬马上嘴巴就惊成了一个o型,然后沮丧地说:“这个我不会,痛不痛啊?”
高子涵说:“当然痛,但我们老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伯青就在旁边说:“宬宬,每个人的优点不一样,姐姐长得漂亮,韧带好,从小就练功,你不要去学你不擅长的东西。你擅长什么啊?说出来让姐姐听听。”
於世宬张口结舌,突然发现自己会的所有东西都比不上那个一字马。
想了一会儿,他小声地、完全没有底气地问:“背九九乘法表算不算?”
高子涵完全不给对方留活路地马上开背:“三五一十五,三六一十八,三七二十一。”
蜀青就喝住她,说:“高子涵,你比宬宬大那么多,好意思跟他比吗?”
高子涵就嘟着嘴说:“又不是我愿意比他大的,是天生的嘛。”
蜀青不理她,对於世宬说:“宬宬是最聪明的孩子,才一年级,就会加减乘法了,姑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字都认不倒几个。”
於世宬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
蜀青认真地点头,说:“是真的,你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还没有读小学,还在河里光屁股洗澡呢。”
於世宬就哈哈笑起来,仿佛想象着他爸光屁股的样子。
伯青就瞪了蜀青一眼:“你也不能为了安慰孩子,把我脸皮拿在地上擦嘛。”
蜀青淡淡地笑了一下,说:“谁不是这样子过来的?以前你没有不好意思,现在有面子了,提都不能提了?”
伯青就无语了,指指她,然后举杯跟高国庆说:“来,国庆,我们两兄弟喝一杯。”
高国庆一直跟这个大舅子来往不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早先他追蜀青的时候,都没想过找伯青帮忙,反而求到年龄小很多的仲青身上,今天见伯青主动找他喝酒,不免有受宠若惊之感。
高国庆喝干了酒,对伯青说:“你看,你升了官,我们也没有恭喜一下,今天团年,我就敬你一杯,你不用喝,我干了,祝你牛年更进一步,事业更上一层楼。”
说完按住伯青的手,自己干了手中的酒。蜀青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仲青就起身找到高国庆,说:“高哥,按理说我现在不该来找你,这样,你先吃口菜,缓一缓,我跟你说两句话,然后我们再喝一杯,怎么样?”
高国庆心存感激,坐下来吃了一大块腊肉,满嘴流油,仲青就继续说:“我们一心楼要开个分店,就在爸妈他们新搬进去的那个片区。高哥一直在农家乐,上班远,平时也照顾不到家里,我心里一直有点愧疚。这下好了,新店就让高哥去管,农家乐那边让林二狗两口子去折腾吧,反正那边也不需要多正规的管理。”
高国庆还没说话,蜀青就笑道:“仲青谢谢你,你一直想着我们,你高哥下岗之后,也全靠在你这里才没有垮下去,这点他嘴上不说,但内心是充满感激的。你刚才的决定,我知道是为我们家庭好,我就代他答应下来了,不然按他的性格,又要谦让一番。国庆,你觉得呢?”
高国庆笑道:“老婆大人开口,我哪还敢多嘴。”
高子涵就睁着大眼睛问:“那爸爸以后就可以天天在家里了吗?”
仲青就笑道:“是啊,涵涵,你开不开心?”
高子涵跳着马上提要求:“开心,我要爸爸送我去少年宫练跳舞,不要奶奶送我。”
高国庆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地说:“好,好,爸爸每天送你去。”
蜀青脸上有些不自在,但努力忍着不流露出来。
卫曦就悄悄问越青:“高哥的父母还是不接受这个孙女吗?”
越青悄悄回答:“心里一直梗着,总会有所表现,小孩最敏感,一定是感受得到的。”
卫曦也就叹了口气,蜀青一直要强,从来不说这些,但想来在那样的人家也不是太舒心。
卫妈妈突然说:“中午的时候卫民打了个电话回来,说给你们拜年,他博士毕业了,拿到了工作签证,公司也挺好的。”
冯世琳忙问:“楚青呢?有没有说什么?她也一直不打个电话回来。”
卫妈妈说:“楚青也说了两句,她今年拿硕士学位,不知道还读不读博。”
冯世琳“哦”了一声,又问:“那他们打不打算回来一趟?”
卫妈妈说:“今年楚青毕了业,可能有一点时间吧,但不知道卫民能不能请到假。唉,孩子大了,天远地远的,我们也管不了,就当给国家作贡献了。倒是留在身边的孩子好,像仲青,现在已经是我们卫家的主心骨了。”
冯世琳顺口夸了一句:“我们家也是他。”突然反应过来还有大儿子伯青,又找急忙找补回来,“伯青管得更多些,小三就送给你们卫家了。”
四个老人就哈哈大笑,于是一起喝了一杯。
年夜饭吃了四个多小时,大家都有些坐不住了,小的也累了,两个最小的早就开始呼呼大睡,于是最后喝了一口团圆酒,就把1996年送走了。
大年初二,仲青和卫曦去给师父上坟,仲青拿了一瓶五粮液,满满倒了一杯,放在师父师娘的坟前,恭恭敬敬磕了头。对师父说:“师父,又是一年了,这一年我们餐馆的生意很红火,你老放心。你留给我们的股份也增值了,我还接了你在餐饮协会理事的班,什么都没有拉下,你给我的东西我都接着呢。”
说了会话,点了一根烟,插在坟前松软的泥土中,看着烟雾在晨风中消散开来,就当师父在抽了。仲青突然说了句:“师父,我好想你。”
卫曦听了这句话,就把手搭在仲青的肩上,给他一个无言的支撑。
春节假期结束之后,仲青见到了塔多大师。
仍然穿着他的喇嘛制服,笑眯眯地看着仲青,见面也不握手,而是双手合十念了一段经文。
仲青说:“听罗珠说塔多大师会在锦沙城住一段时间,不知是什么原因?准备干什么?”
塔多大师笑着说:“祖师爷指示我要来锦沙城,说这里有一个机缘等着我,时间不定,所以我也就只能慢慢等着。刚好我闭关也结束了,正好出来松松筋骨。”
仲青说:“那就要找一处可以长期居住的地方了,之前我跟罗珠说了一下,刘成德现在做房地产开发,正好市中心有一处小区在预售,明年交房,如果大师有意的话,去看看满不满意。”
塔多大师就感激地说:“谢谢!接触一下没问题,多看看,我们是想买一处房产作为以后固定的居所,可能会经常下山。如果刘施主那处地方合适,我们也可以买下来。”
仲青就当着他们的面给刘成德打了电话,问他什么时间有空,一起去看看房子。刘成德说随时都可以,不如就明天,于是把时间定了下来。
仲青接下来就跟塔多大师聊起自己的修炼来,他说:“塔多大师,自从我的境界进入第三层之后,发现很多事情都变得容易起来,包括五官的敏锐度,还有头脑的分析能力。当然,最重要的是,对于别人灵魂的观察和影响,都有很大的提高。”
塔多大师颇感兴趣:“怎么观察和影响呢?”
仲青说:“就是用意念观察,可以看到对方灵魂的形状,清晰度,位置,受没受到污染。还可以传递一些意念过去,比如让对方灵魂迟钝、深眠、兴奋、亲近等等。”
塔多大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这样,你观察一下我的灵魂,试着影响一下它。”
仲青有点兴奋:“可以吗?”
塔多大师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你不要有所保留,想怎么攻击就怎么攻击,不会给我带来损伤的。”
仲青摩拳擦掌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塔多大师,得罪。”
说完就微闭双眼,用意念探测塔多大师的身体。只见对方体内慢慢显示出灵魂的状态,跟普通人有很大的不同,灵魂的周围散发着光芒,就像镀了一层金边。
顾韬晦也加入进来了,他之前跟仲青商量过,觉得没必要再瞒着塔多大师,只是不主动告知,如果对方察觉,那就顺势坦白。
两个人合力慢慢靠近塔多大师的灵魂,这时感觉有一股清新的檀香气散发出来,闻之令人心旷神怡,仿佛两人的功力,都进步了不少。
这个时候,突然塔多大师的灵魂产生了一股吸力,让两人不由自主地吸引得越来越近,感觉这灵魂就像一块巨大的幕布,迎头把他们盖在了幕布之下。
这时候,两人的意念再也感知不到任何东西,但奇妙的是,他们仍然觉得前方有东西在吸引他们过去,只是,他们完全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