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娘子眼底的光芒微微晃动,“那明日的考核——”
“取消了。”
她垂头,抿唇,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这个结果虽然在她意料之中,但……
若刘大监若真送这封告状信呈上御案,势必会牵连整个元家,还有程允章。
她似乎逃不出只要和元家人争斗,便会和程允章为敌的命运。
见她为难,魏峥便道:“不必着急,这封信我可以暂时派人扣押住,使团的人我也可以拖延几日,等你想清楚。”
温婉抬眸,后知后觉,“侯爷今晚怎会出现在使团庭院?”
她不是只告诉了赵恒一人吗?
魏峥低咳一声,“巡逻至此,看见有火光,以为城内走水,便先行查看情况。刚好碰上了。”
“哦。”
“竹蜻蜓怎么坏了?”魏峥看见石桌上被温静折腾成半截的竹蜻蜓,径直推开门入内,红梅心头直跳,暗道姑爷好没规矩,大半夜的闯入温宅来,可见温婉没有反应,她便生生按下不表。
魏峥走到石桌前坐下,抓起竹蜻蜓仔细查看,温婉一想到这是魏峥送给两个孩子的礼物,却被她给了温静和安重荣,心里发虚,兀自解释着:“昭昭力气大,不小心把蜻蜓翅膀拆了。”
“另一只呢?”
“啊…”温婉只能撒谎,“另一只在珲哥儿床上呢。”
“一只竹蜻蜓而已,作甚如此紧张。”魏峥拿着竹蜻蜓细细检查,脸上带笑,“小孩子手上没个轻重,玩具拿来都是拆掉,我重新补上便是。”
魏峥叫住红梅,“去拿盏灯来。”
又见温婉外衫单薄,“再给你家姑娘拿件厚实的衣裳来。”
红梅应着,内心oS:姑爷指使人的口气倒没变过!
片刻,一盏油灯落于石桌上,红梅又将给温婉披上外衫,随后才悄悄退下。
温婉托腮看着男人在那儿修补竹蜻蜓。
“你竟然还有木匠的手艺?”
魏峥见那小娘子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笑道:“闲来无事,打发时间随便学的。”
温婉打了个哈欠,撑着手臂,眼皮往下耷拉。
魏峥笑道:“你若困了便去睡。我把翅膀装上便走。”
温婉得知元家事情已了,心中巨石落地,困意自然来袭,只不过元家绝不会束手就擒,温婉依旧担心明日有所变故,“你说,元家还会翻起风浪来吗?”
不等他回答,小娘子又像猫儿般眯着眼睛,开始自问自答,“我只想过点平静日子,为何这么难。”
一个哈欠又开始。
温婉熬不住,只能催促魏峥,“我先去睡了,你走的时候将门栓抵住,自己翻墙走。”
温婉没听清魏峥有没有回答,回答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破天荒的睡了个好觉。
而红梅却看着庭院那树下魏峥那孤单的身影。
姑爷神情专注,借着烛火微光很认真的在修玩具,天地之间,仿佛只他一人,还有他手里那枚小小的竹蜻蜓。
红梅突然有些心疼。
姑爷对姑娘多上心啊,咋姑娘就死活不松口呢。
然而元家这边却彻夜不休,天刚蒙蒙亮,元家门口便传来车马声,元家主事几乎全员到齐,此刻全如临大敌的聚在议事堂。
最上首自然是元老夫人。
元家三房尽数到齐。
就连女眷们也破天荒的被请来旁听,这明显是个不好的兆头。
若非发生大事,女眷们是不会被叫上堂来听爷儿们谈正事的。
也就是说,元家这次…摊上大事了。
元老夫人面色灰白,因天光未明,屋内点着油灯,她的脸看起来白沁沁的,像是将死之人。
元老夫人单刀直入:“元家出事了。就在一个时辰前,贾氏派人火烧使团落脚处,虽未有人员伤亡,但…凶手被巡逻卫兵当场抓获,此事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据说,眼下使团正准备写信回礼部。此事若让陛下知晓,今日这屋子里的人…一个也跑不了。御酒的资格…也别想了,先想想怎么保命吧!”
闻言屋内众人脸色骤变。
事情来得太突然,打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甚至还有那消息不灵通的,以为眼下这次召集是为了宣告程家酒坊取得御酒资格的呢。
元家人不肯相信,“怎会如此!不是说今儿个才请使团的人吃了饭?咱们家每年准时向那位刘大人交‘借路钱’,他怎能说翻脸就翻脸?”
“弟妹为什么要派人去放火?这…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说不通啊!”
元以贞沉不住气,将茶碗重重呛在地上,“这个蠢妇!我就知道她要坏事!这娘儿们是诚心要害死我们全家是不是?白日便让人送告密信给使团,让使团抓住了错处,狠狠臊了我们一回!没想到她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还敢派人去放火!”
“她以为,只要使团入住的院子被烧,使团的人便会不满温婉。不曾想温婉早有防备,就等着她往套里钻呢。”元老夫人声音听来平静,却又疲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刘大人的信件天亮就要出发,等一切不可挽回之前,我们得想出万全之策。”
“哪儿有什么万全之策!火烧使团!那刘大监还是宫里的人!圣上跟前得脸的!圣上若是知道我们火烧使团,砍头、抄家、流放!就跟当初姐夫家一样!”
一提起元老夫人的夫家,屋内人皆是面有惧色惶惶无主。
元以贞连带看着这个窝囊的三弟也是满脸凶恶,“老三,你说句话!这件事因你三房而起,如今连累整个家族,你必须站出来表态!”
元以道却嗤嗤笑,面上一抹嘲讽,“大哥,这贾氏是你跟大姐硬塞给我的,多年前我就提过要休了她,可你们一口一个她娘家得力,不许我冷落她。如今出了事全部算我头上,我凭什么认?”
一句话呛得满屋子人沉默。
是啊。
三房家宅不宁,老三和贾氏便从没有消停的时候。
且老三不止一次提过休妻之事。
当时他们拿大局胁迫,逼他就范,如今却轮到自己了。
“过去之事不要再提。今日召集大家来,是让大家想办法,不是辩个是非曲直。”元老夫人当机立断的拍板,“老三,你立刻写一封休妻书,若东窗事发,或许看在贾氏已经被休的份儿上不会牵连我们。”
元以道脸上露出一抹松快的模样。
难为春姨娘在他来之前就做了情况分析,同时也商量好应对之策。
按春姨娘的设想,接下来该是各家凑钱……
果然,元老夫人下一句话正中红心,“事关元家家族存亡,不能只寄希望于休掉贾氏就能息事宁人,还得上下疏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