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心里一直有疑惑,父亲何以能够积累那么强大的火神网络?
其中需要的经费人脉关系,恐怕非同一般。
父亲哪来那么大能力调动诸多的资源?
真金这次,也是劝父亲回头是岸,可现在明显是没有可能了。
“你的背后,是金人吧?”真金问道。
李牢心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
“里通外敌,只能是死路一条。”
李牢心毫无动静,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真金猜得没错,其实他的背后,是金人在提供帮助。
这是叛国的大罪,抓到了往往会处以极刑。
李真金此刻要阻止父亲,已经来不及了。
李牢心也知道,面前已经是刀山火海,他能想到的,只有不牵累儿子。
他本是为了家人复仇,可是如今家人健在,他又报的是什么仇?
一阵巨大的空虚突然吞没了李牢心,他的眼神恍惚了。
“记着,我不是你爹。我是无心,无家无心之人。”李牢心又道。
“如果我现在抓住你,会怎么样?”真金又说。
真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
木楞忙道:“真金!你想做什么?”
木楞突然冲上前去,抱住真金,甚至一把抢过了真金腰间的佩刀。
“快走!大哥,快走!”木楞喊道。
可是李牢心愣住了,他不觉得真金会动手,但是偏偏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还愣着做什么?大哥!快走!你难道要把真金陷入不孝的境地吗?”
听了这话,李牢心离开了。
直到李牢心远去,木楞才放开了真金。
“好自为之!”
李真金的声音没有追上离开的李牢心,父子两人的会面便这样结束了。
木楞脸色沉着,问真金道:“接下来怎么办呢?你还是查下去?”
“查。”
真金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初入民间打火队时,他才刚刚成年,就要学着做好一个领头人。
如今,他才刚刚找到父亲,两人就要站在对立面上,展开一场决斗。
命运多舛,苍天不公,他不知该向谁抱怨。
父子两人,一边是在防火救火,一边是在放火。
明里暗中,一场较量似乎无法避免了。
真金落下一滴泪,便又努力打起精神来。
想来想去,真金以为,火神肯定还有足量的猛火油。他们缴获的那些仅有二十桶,远远不够他们进来收集的量。
张择端估计,按照他们之前的效率,很可能已经收集了六十桶以上。
而且父亲李牢心说过,大火总是从平民间烧起,但是,这次要烧个痛快,就在汴京最繁华的地带。
这说明,火神针对的地方一定是繁华地带,但一定不是人流最多的商业区。
商业区虽然热闹,但是贩夫走卒,平民百姓也很多。
大宋都城由外而内由外城、内城和宫城三道城垣组成,外城周长五十余里,是城市的主要防御屏障和大部分居民、商业活动的所在地,设有十三座陆路城门和七座水门。
再往里走,便是内城,周长约20里,是官署、衙门、贵族宅邸和重要寺庙的集中地。
至于宫城,位于内城西北部,是皇室居住和理政的核心区域。
宫城纵火,难度极大,料想可能不大。
另外,在东京城内,官员和贵族的宅邸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呈现出明显的聚集性。
尤其是在内城西北部,几乎所有许多高级官员的府邸都位于此,早年宰相赵普的宅邸就位于东京内城,当然,这里府邸也包括如今的蔡高童三位,分别是蔡京,高俅,童贯。
尤其是蔡京,其宅邸甚至直接毗邻宫城,官家曾经赐第周围数十里,府邸规模更可以说是宏大。
不仅如此,整个内城西北部,紧邻皇城和各大官署,便于官员们上朝参政和处理公务,同时也能彰显其身份和地位。
当然,这片历来也是发生火灾最少的区域。
因此,真金料定下一次放火的地点应该是在内城西北部。
回去之后,真金不在指望能从落网的飞蛾里套出什么话来,而是立刻指派手下严密监视内城西北,望火楼上加派人手,楼上监视,楼下巡逻。
任务布置下之后,真金又亲自走访调查了一下。
他发现,恰好这个地方,望火楼最为密集。
“我刚刚意识到,似乎这里的望火楼更加密集。”真金叹道。
“是啊,当初修建望火楼时,款项一直不足,太子虽然支持,但是户部款项迟迟拨不下来,后来还是靠一些高官们帮忙运作,才得以顺利修建。太子欠了不少人情。为了还这个人情,这一带的望火楼都是按三里一个修建。别的地方,都是五里一个。”张择端是个活算盘,对潜火军内事务了解得很清楚。
真金听了,心里不免一阵怆然,他又问:“张大哥,你说,公平是不是永远做不到。”
“均贫富,永远做不到。公平,也永远做不到。自古以来,钱权二字,永远是公平的障碍。”张择端叹道。
真金点点头。
张择端又打开了话匣子:“我虽然是个画画的,但是我也知道,古人,也就是以前的人,大多时候都是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但是他们也有学问,也有向往,前年强,他们早就知道天下大同的道理。可是,天下何以能够大同,天下何时能够大同?”
“为什么大火总是从平民间烧起?”真金喃喃道。
“你说什么?”张择端没有听清。
“没什么。”
为什么总是从平民间烧起?为什么?
这句话又在真金的心里回响起来,不停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