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最近有一件大事。
神明要有伴侣了。
是北幽的妖神。
翠鸟衔着缀满桃花的花枝送往整个神域,人人都收到了神的请柬。
红绸自北幽开始铺展,绕过琼楼玉宇,缠上朱红廊柱。
终年覆雪的千鹤极都染上暖意,青翠与鲜红交织着盛开。
有老仙捻着胡须轻笑:
“神域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上一次喜事还在上一次,早就不记得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而那时,也绝没有这般隆重浩大。
毕竟这可是神的婚典,自然无人能及,而妖神也不是个小气的主,奢靡程度几乎将整个北幽掏空,其他神极好像也被洗劫了一遍。
最夸张的就是风雾极了,听说树都被拔光了,差点连地皮都不保。
可怜的呦。
风烨看着一片狼藉的地盘,愤怒仰天长啸:
“北灼言!我一定不会放过——啪!”
一只娇艳欲滴的桃枝迎风飞来,非常“巧合”的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他取下上面的请柬,面无表情的看着上面锐利修长的字体。
风烨:“.......”
骂一句都不能,能不能别那么溺爱!
这样是会把妖惯坏的!
他将请柬捏的咔嚓作响,最后还是灰溜溜的套上了经典金孔雀套装前往赴会。
“神主大人亲自写的请柬,自然得给她一个面子!”
风烨这样嘟囔着。
然后迎面又是一只桃枝抽脸。
桃花构成一行嚣张至极的文字:
爱来来,不来就滚!
这语气,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风烨脸色漆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真不愧是天生一对哈,护犊子的性子简直如出一辙。
心里骂骂咧咧的,但脚步却没停。
身后的贺礼几乎铺成了一条游龙。
...
另一边的北幽,红绸满目。
青龙与玄武忙的团团转。
化作原型的白虎脖子上挂着硕大的红绸花球,一脸不爽的蹲在一边当监工。
他扒拉下花球,嫌弃的表情毫不掩饰。
好丑。
他勇猛英武的形象就这样没了!
祺安还在和北灼言梳理流程与仪式。
“王,不要紧张,放轻松,我们已经演练过很多遍了,没什么好紧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转圈圈。
北灼言:“......”
到底是谁在紧张啊。
怎么他看起来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夸张。
“别转了,转的我头疼。”
祺安停下:“哦。”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
“王,流程你都记住了吧。”
北灼言自信颔首。
“当然!”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会忘记。
早就烂熟于心,深深刻入灵魂。
祺安继续叮嘱。
“王,你一定要永远爱姐姐,好好对姐姐。”
“如果以后你以后敢欺负姐姐,让她难过了,我一定会帮她报仇的!”
祺安满脸认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以下犯上。
北灼言见他一脸认真,有些好笑,但还是认真的回答:
“当然。”
“我此生,唯爱她一人。”
妖族鲁莽、愚钝,但也忠诚、专一。
他只会有一位伴侣,生生世世,唯她一人
祺安满意的点头。
北灼言却反问:“那要是她欺负我怎么办?”
“不可能!”
祺安回答的飞快。
“姐姐那么好,才不会欺负王。”他认真想了下,又补充,“就算姐姐真的欺负王,那也肯定是王犯错,先让姐姐不开心了。”
祺安捏紧拳头,虎视眈眈盯着北灼言:“所以到时候,我会帮着姐姐一起教训王的!”
北灼言:“......”
他扭头,表示不想和这只双标的妖说话。
青龙掀开珠帘走进来,笑容满面:
“王,吉时已到,我们该出发了。”
北灼言金眸一亮,瞬间起身,急冲冲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住。
他深呼吸,扭头看向祺安。
“流程,再说一遍。”
祺安:“......”
所以刚刚那个自信的妖是谁?
...
水镜前倒映出一张惊心动魄的容颜。
婚服鲜红,烈烈如焰。
如此招摇的颜色却硬是被人穿出一股圣洁的意味。
秦韵虞满目惊艳的看着水镜中那张神颜,再次感慨。
“北灼言凭什么吃这么好啊!”
“嗯?”
弗清念没听清她的话,不由回头望她。
突如其来的美貌暴击,秦韵虞条件反射的后退。
“不不不!你别看我!”
弗清念不明所以,但还是转过头。
秦韵虞揉了揉鼻子。
很好,没流鼻血。
她捧起对方一缕长发慢慢梳着。
绸缎般的黑发顺滑,毫无阻碍的一梳到底。
秦韵虞望着水镜中那双淡蓝色的眼眸,那里是令人心安的平静。
与从前一般无二。
但...
成婚,不该是这副表情。
紧张、忐忑、喜悦,无数种情绪交织斑斓,勾勒出无法掩盖的心跳。
哪怕再稳重的人,也无法泰然处之。
可她太静了,静的仿若她只是婚宴的看客。
秦韵虞有些恍惚,抿唇纠结了半天才开口:
“清清......”
弗清念抬眸透过水镜看向身后犹豫的人,“怎么了?”
秦韵虞拧眉,迟疑询问:
“你真的...喜欢北灼言吗?”
弗清念愣了下,不太明白她为何会问这种问题。
“喜欢的。”
仿佛是觉得不够,她又说:
“是爱。”
“我很爱他。”
秦韵虞有些怔然,她绕到前面,盯住那双眼睛。
“可是我在你的眼睛里,看不见爱。”
“清清,如果阿黎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告诉我说爱我,我是不会相信的。”
弗清念完全愣住了。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看不见...爱么......
秦韵虞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沉默半天后轻叹一声。
“若是阿黎日日如此看我,我想,我一定会很伤心的。”
弗清念忍不住蜷起指尖,骨节微微泛白。
看不见她眼里的爱,所以担心,害怕,日日恐慌。
怪不得要她一遍一遍说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中不安。
弗清念头一次有些无措,茫然捏住袖口。
秦韵虞很快就扬起笑,拿起胭脂为她细细点唇。
“没关系的清清,慢慢来嘛,日子还长,一切都会变好的。”
“嗯。”弗清念轻声应和,“会变好的。”
最后一笔落下,秦韵虞满意的看着她。
怎么会有人可以长的这么完美。
上妆反而是遮掩了美貌。
她就只给她用了点口脂又画了个花钿而已。
屋外忽然响起一道龙吟,响彻九霄。
秦韵虞兴奋扭头:
“啊!吉时到了,清清我们该去接北小灼了!”
...
北幽此刻一片紧张的氛围。
白虎挂着红球昂首挺胸的坐在最前方,凶神恶煞的像个门神。
青龙给了他一巴掌。
“表情!注意表情!这是喜事,不是去打架!”
白虎:?·°(???﹏???)°·?
见他正常了,青龙也化作原型盘在廊柱上,翘首以盼。
祺安卧在北灼言身边,小声安慰:
“王,马上就可以见到姐姐了,别紧张哦。”
北灼言面无表情:“不紧张。”
祺安:“那你手抖什么?”
北灼言瞪大眼睛:“我没有!!”
祺安:“姐姐不喜欢说谎的妖哦。”
北灼言:“一点点紧张而已。”
“.......就一点点。”
祺安扭头偷笑。
北灼言此刻手心一片濡湿,心跳的几乎要飞出来。
这一场婚典是他亲自设计的,每一个步骤都在脑海中演练过千百遍,没人比他更熟悉仪式。
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大脑一片空白,喜悦与欢愉占满一切。
他要与念成婚了。
他将彻底拥有神明,属于神明。
明明已经穿上了婚服也依旧觉得不真实。
四周美好的比梦境都要虚幻几分。
直到一声龙吟打碎了一切忐忑与恍惚。
天边红霞盛开,瑞鸟盘旋。
剔透的霜龙身上红绸缠绕,金铃清脆声声入耳。
有一人正站在龙首上方,踏着流光而来,红衣猎猎,夺走了万物的缤纷,唯有那一点亮色。
北灼言眼睁睁看着那道人影渐行渐近,直到停在眼前,向他伸出手。
“阿灼,我来接你了。”
声音如玉石相击,清凌凌的浸透人心。
北灼言缓缓伸手出,放入她的掌心。
弗清念收拢指尖,十指相扣,微微用力将人拉上龙首。
北灼言终于回神,将那只手用力笼在手心。
他望着那双漂亮冷清的眼睛,耳尖早已通红,唇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纯粹的笑容。
“你真好看。”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穿红衣,浓烈刺目的张扬。
若说白衣胜雪仿若高堂神明,那红衣便如妖,是山精鬼魅难及的惊心动魄。
是他最偏爱的颜色,亦是最期盼的婚服。
弗清念眼中似有浅波荡漾,她听见自己说:
“阿灼也很好看。”
像世间最烈的酒,最烫的火,最灼目的花。
在她枯败无趣的生命里。
点燃了一场盛大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