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轩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凝滞的空气里,却没能激起苏哲半分反应。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棵扎根在冰原里的枯树,任由刺骨的寒风卷起他单薄衣衫的边角。
他的眼神依旧倔强地望着远方灰白相接的天际线,仿佛那里有他唯一的执念。
然而,这副故作坚强的姿态,却被他藏在身侧那只不受控制颤抖的手彻底出卖。
指尖的每一次痉挛,都像是在无声地哀嚎,暴露出他内心深处那翻江倒海的恐惧与挣扎。
他怕,怕自己这双废了的腿成为拖累所有人的累赘;
他更怕,怕从昔日队友的眼中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与嫌弃。
那比死亡更让他难以忍受。
尊严,是他如今仅剩的、也是最脆弱的铠甲。
“哥。”苏元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枚冰锥,精准地刺入了现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她没有看冷轩,也没有再劝苏哲,只是深深地、最后地望了自己哥哥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有痛惜,有不舍,更多的,却是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她转过身,没有丝毫犹豫。“方沫,丁崇峰,我们走。”
方沫和丁崇峰对视一眼,脸上写满了为难。
他们看看孤零零的苏哲,又看看背影决绝的苏元,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选择跟上队长的脚步。
他们明白,苏元做出的决定,从不会更改。
继续留在这里,除了消耗掉所有人最后的热量和耐心,不会有任何结果。
三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在这片死寂的雪原上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刺耳。
寒风吹乱了苏元及肩的发丝,却吹不散她身上那股逼人的寒意。
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风雪逐渐加大,很快便将那三道身影吞没。
广袤无垠的雪原上,只剩下苏哲一个孤单的剪影,被风雪无情地鞭笞着。
队伍分裂的裂痕,在这一刻被酷寒彻底冻结、撕开,
悄无声息地蔓延向未知的远方,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安。
与此同时,数十公里外,城市废墟中的中心病院楼顶。
金色的王者与金色的斗佛,依旧在对峙。
吉尔伽美什猩红的蛇瞳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傲慢与审视,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藏品。
他对面的孙悟空则将金箍棒扛在肩上,嘴角咧着一抹狂傲不羁的笑,
但那双火眼金睛深处,却燃烧着足以焚尽苍穹的战意。
两人之间的气场相互碰撞、挤压,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滚烫,仿佛随时都会被点燃。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瞬间,
两人那截然不同的狂傲神情,却不约而同地微微一凝。
没有预兆,没有声音。
他们却同时抬起了头,目光如两道实质化的利剑,
精准地射向东南方远处一栋高楼的阴影之中。
那里空无一物,只有被夜色浸染得更加深沉的黑暗。
可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一道几乎微不可查的诡异波动,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从那个方向一闪而逝。
那波动极其隐晦,却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窥伺感,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的帷幕之后,冷漠地注视着楼顶上的一切。
孙悟空嘴角的笑意缓缓收敛,眼中的战意被一丝凝重取代。
吉尔伽美什也眯起了那双高傲的红瞳,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些许被冒犯的不悦。
能让他们同时中断对峙并产生警惕的存在,绝非凡物。
杀机,在新的维度上若隐若现。
那诡异的波动并未因被察觉而消散,它反而像一滴拥有自己生命的墨汁,
悄无声息地从高空沉降下来,如幽灵般穿透了中心病院层层叠叠的钢筋水泥,没有惊动任何事物。
它在黑暗、死寂的医院内部走廊穿行,
掠过布满灰尘的病床和散落一地的医疗档案,像一个沉默的猎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最终,它悬停在了走廊尽头,一扇紧闭的、挂着“院长办公室”牌子的门前。
波动轻轻贴附在冰冷的门板上,仿佛在侧耳倾听。
门缝里,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压抑着什么的、絮絮叨叨的低语,充满了烦躁与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