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山西麓,别宅。
自明军收复南京后,孙稷侠便下令将所有满人全部驱除出皇城,并将其封闭,严禁任何人进入。同时,为了避嫌,他自己住进了清凉山的这处名为“关山”的别宅之内。
次日清晨,黄思勉、二张等人便早早来到了院子内,与孙稷侠一起用早膳。
“昨晚差事办的咋样了?”,孙稷侠喝了一口米粥,朝黄思勉问道。
黄思勉调兵清算保国公府一事,本就是孙稷侠默许的事情,而且这也是孙家军在南京城里打响清算投敌叛国、汉奸权贵的第一枪。
长京已经传来消息,新年之后,隆武帝就会将朝廷迁至南京,还于旧都。因此,孙稷侠要赶在隆武帝和朝廷还都前,将“房子”彻底打扫干净,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
“公爷,保国公府已经查抄完毕,共抄得黄金五万两,白银十三万两,其他文玩古董、名贵字画无算。逆贼朱国弼、朱朝贵均已经被下了大狱。”,黄思勉恭敬答道。
“堂堂保国公府,就这么点金银?本公怎么听说当年北京失陷后,光是南边的税银,就让朱国弼截留了至少十万两白银?”
说起抄家经验,孙稷侠也是完全不输周大彪,他可是一路从广州抄家抄到了南京城里,正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还是这抄家来钱来得快,况且抄得还是这些贰臣贼子的家,心里那是一点负担都没有,他的胃口早就被这些贪官污吏养大了。
一旁还在啃馒头的军师张煌言含糊不清的接话道:“朱国弼当年时任漕运总督,确实趁国难之时,私自截留了不少税银公帑。但公爷或许不知,这两年时间,南京历经弘光朝、满清两朝,朱国弼光是上下打点关系,就花费了不少,所以家中积余所剩不多,也是可以理解。”
语毕,同桌用膳的张若淳,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瞥了一眼孙稷侠的脸色。他一下子就听懂了张煌言的话中之意,明面上在讲前朝故事,实际上是在暗中提醒孙稷侠,如今南京城中存在的针对孙家军的“糖衣炮弹”问题。
张煌言所说,孙稷侠心中比谁都比清楚,只是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无法杜绝,即使是在法治、吏治空前发达的21世纪,亦不免存在。而且站在麾下弟兄们的角度来说,他们跟着孙稷侠鞍前马后的征战天下,现在不过是享受一下胜利的果实,有何不可呢?
不过这种腐败现象和享乐主义,也不能无限度纵容,不然就会像天王洪秀全一样,江山还没打完,队伍就迅速垮掉了。
“新年马上要来了,军府拟个方案,让各部队轮流休整。”
“同时,命法曹参军秦严,即日起严抓部队风纪问题,但有触犯法纪者,无论官职大小,依军律执行到位!”
“昨晚破虏营查抄保国公府的行动很成功,就依照这个范例继续查抄其他贰臣奸佞,命军府临时成立个靖逆总队,就让......周大彪来当这个总队长吧,我看他小子挺在行。”
“思勉,部队的军需补给一定要保证好,另外要准备五十万两白银用作赏赐,并于春节之前发放部队。”
“玄着,子曰,以你二人牵头,会同军府这边将本次立功将士名单理清后,登记造册。”
......
同桌三人连忙放下手中碗筷,抱拳领命,张若淳更是手中纸笔不停,他要将这些纪要全部记录清楚。
于是好好的一顿早膳,又开成了早会,不过这就是孙稷侠的治军风格,几人早已习惯。
与此同时,孙家军查抄保国公府的行动传遍了南京城,勋贵们顿时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啪”
忻城伯赵之龙愤怒的给了其子赵瑞两个大逼兜子,“孽畜,你平常出去鬼混也就算了,现在是什么时节,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居然还敢跟朱朝贵那混账东西出去狎妓,狎妓也就算了,还要惹出这等天大的祸事出来,你是巴不得咱们赵家,家破人亡是吧?”
赵瑞捂住右脸不敢反驳,朱家的消息传来后,他是真的怕了。要知道,保国公府历经八代,居然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地......这一次,赵瑞终于深深的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杀大权。在这些掌权的武夫们面前,他们这些勋贵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父亲,咱们赵家眼下该如何自处?”
赵之龙额前青筋暴跳,背着手来回踱步,直到书桌上茶汤从沸转温,他终于痛下决心。
“走!”
“啊?”
赵瑞一时没转过弯来,气得赵之龙又给了他两个大逼兜子。
“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收拾细软。咱们爷俩乔装打扮一番后,立马出城。自此以后,隐姓埋名,不再过问世事。”
“父亲,不至于此吧?我看那黄司马也没有为难我呀,兴许是朱朝贵那厮两年前得罪他太狠了,现在惹来了祸端,我先前可没得罪他,咱赵家当不至于此。再说了,咱就这一走了之,这偌大个家业可如何安就?”
眼见儿子还没看懂这时局,赵之龙真是恨铁不成钢啊,“你糊涂啊,你可别忘了,两年前的南京城门是朱国弼和为父一起带头开的,事后鞑子给朱国弼封了三等阿达哈哈番,难道就没给为父封爵吗?”
赵瑞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原来这根本就是孙家军的清算行动!在这场风暴里,原先做过贰臣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于是,赵之龙两父子在匆匆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后,便悄悄登上了一辆马车,弃赵家阖府上百人而去,在他们心中,只要保全了自己,妻妾儿女都会再有的。
车夫驾驭着马车一路疾行而去,眼看太平门就在眼前,赵瑞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就在此时,一声暴喝响起,紧接着马车的帘幕被人用大刀挑起,露出了一张狰狞的刀疤脸。
“哟,这不是赵公子嘛,这是赶着出游去呢。”
赵瑞脸色煞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就遇上这个煞神了呢,他支支吾吾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在一旁的赵之龙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物,心中极为镇定,他一脸笑意的说道:“我家少爷久未出门,今日天晴,正好出城游玩一番,黄昏前便回,还望将军通融一番。”,说罢,袖中一锭金元宝顿时滑入周大彪的手中。
周大彪眼睛一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纳入官袍之内。
赵之龙见此,心中顿时大定,正想着客套一下出城事宜时,却不料那刀疤脸又从旁边亲兵手中拿过一卷画像对着自己比对。
“哟呵,原来是忻城伯大驾啊,失礼失礼。”,周大彪阴阳怪气的说道。
赵之龙不露声色的说道:“将军怕是认错了,小的怎是忻城伯这等大人物呢,还望将军行个方便,让我们速速出城吧。”
周大彪闻言,登时哈哈大笑起来,“赶巧了,看来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呀,什么国公、伯爷、侯爷都组团出游呢......”
赵之龙不解,余光瞟向外面,只见城门楼子处摆满了马车,再仔细一瞅,那不就是魏国公府和隆平侯府的马车吗?
赵之龙腿一软,斜倒在马车里面。
周大彪阴恻恻的笑道:“请吧,忻城伯,魏国公他们可等你好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