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的军令,勒克德浑早就收到了,不过他却有自己的算盘。在他看来,与其数百里奔袭中线之明军,不如直接了当的击溃徐州当面之敌。这两种结果,看似都是清军大胜,实际上截然不同。他从徐州奔袭陈州,解开封之围,到时候功劳就是尼堪捡大头,他捡小头。但若是自己能在徐州击溃甚至歼灭明军的李杜军团,那自己就能独吞这份弥天大功。
勒克德浑的算盘打得很响。为了这个大功,他已经做好了种种铺垫,他不惜将泗州和清河一线的两万多绿营兵马,都当做了诱饵,送给了明军。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诱敌深入!
只不过,现在他的这个谋划出了一点小意外!
“明军水师突入黄河了?”
“王爷,明军李定国部攻破清河后,极为嚣张,水陆两军沿着大运河北上、直入黄河,宿迁已于前日告陷,明军很快就要打到邳州了。”,马光辉面露忧色,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邳州若失,明军旬日即可兵临徐州城下!
王帐内顿时议论纷纷,扬善、希尔艮等人面有惧色,他们实在是被李定国打怕了。
勒克德浑一拍桌案,呵斥道:“慌什么!不就一个李定国嘛,看本王如何教训他。”,随后他又转头问马光辉道:“左路明军主力到哪儿了?”
“明将杜怀仁部,三日前已破虹县,日前正进犯我宿州。杜怀仁此人,乃是孙贼帐下年岁最长之人,其领兵风格异常谨慎。每到一处,其必先扎下硬寨,很难露出破绽。”
徐州的兵力有限,在送掉两万多绿营兵马后,勒克德浑帐下还能动弹的兵力只剩下了六万马步。这六万兵虽然都是精锐,但也不能一口吃下明军两路兵马,所以勒克德浑一直在观察明军左右两路兵马的进展情况,为的就是判断哪支兵马先露出破绽,就先吃掉谁。
不过,勒克德浑连续观察了半个月,都没有捕捉到战机......不能再等了,既然李定国这么狂妄,那就先打掉他!
就在勒克德浑准备开口时,忽有亲兵入帐禀报:“王爷,探马来报,昨夜邳州王将军,于城南窑湾镇,凿大船二十余艘堵塞水道,明军水师被沉船所阻,进退不得。”
勒克德浑闻言大喜,真是瞌睡送来枕头,“王进宝干得好,记他一功”。
这次勒克德浑再不犹豫,当即调集兵马,准备奔袭邳州。除去留守徐州的兵马外,他令马光辉领两万冀鲁豫绿营兵马增援宿州,牵制左路明军杜怀仁部。自己则亲领三万满蒙骑兵,直击邳州,准备一举击破右路李定国部明军。
军令既下,徐州这个清军大兵营,顿时人喧马嘶起来。
......
睢宁城官山镇,原本是黄淮平原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城镇,镇内乡民靠着黄河边上那点薄田,日子虽说不上富裕,一年倒也可以吃上几顿饱饭。可自从崇祯年以来,此地常年经历兵灾,加上盗匪横行,人们活得相当艰难。饶是如此,统治者仍然没有放过这些苦难的人,这两年县里的老爷居然连地都不让他们种了,说什么要改麦为草、放牛牧羊,供应满洲大爷。为此,县里还派出了胥吏兵丁,隔三差五就出来巡视改种情况。
两年下来,官山镇外倒是一片绿草悠悠,但人总不能吃草度日吧?而且乡民们养出的牛羊又被县里无情掠夺,这下子大家是真活不下去了,镇内饿死了不少人,还活着的、能动弹的成年壮劳力们,也纷纷流亡。
当李定国来到官山镇的时候,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还是一个镇?黄土大路上立着一块风化了的石牌,上面写着“官山镇”三个字,镇内有很多低矮破败的房子,有的是茅屋,有的是窝棚。待入得镇内,沿途所见,也尽是些老弱妇孺,青壮年男丁几乎未见,这幅光景简直和一个乡村没什么两样了。
李定国下榻的地方是镇子南边的土地庙,亲兵们早已将庙内打扫的干干净净。当他提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庙门口时,却发现不远处还有一处茅草棚房。里面住的是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妇,眼睛瞎了,全身上下瘦的只剩下一堆骨头,全靠树根吊着一口气。李定国眼神里露出一丝不忍,当年他的父母就是这么饿死的,他也是这样才跟着大西皇帝造老朱家反的。随后李定国吩咐亲兵去镇中心立起了十口大锅,用军粮熬粥、赈济灾民,能救一个是一个。
转身进入土地庙的时候,李定国的眼神已经坚定无比。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让这场战争早日结束,这才是对天下苍生最厚重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