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心下狐疑,却不敢违逆,只得依命依次退去。
高澄面门深陷锦褥,全身受制,唯能凭借渐弱的脚步声揣测屋外形势。
试图曲臂撑身,肘部刚凝聚气力,却被兰京一掌压平。
他气力显然大过他好些。
“呃......”高澄喉间溢出半声闷哼,好不容易挣扎出一丝缝隙,蓄力间又被更凶猛的力道重新掼回原处。
兰京喘着粗气将他双手交叠压至头顶。
“你他娘的......滚......”高澄咒骂着。
“滚下去......”
高澄打不过,只能骂,骂得支离破碎。
被迫承受兰京着一次重过一次的殴打。
“你放松点,不然没得玩了......你常说的,你自己倒不会!”兰京使力有些张驰不畅。
这话却深深践踏着他的自尊。
高澄趾尖不受控制地反复蜷缩、绷紧,本能地想要撑住起身,每一次用力挣脱都只换来更剧烈的反噬。
“我要剐了你下油锅......”
“啊......”痛楚下高澄忍不住失声。
所有骂出狠话渐渐支离破碎,再难成句。
后颈迎来齿啃唇衔,怎么都打不过,他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去反击对抗,放弃了,绝望了。
喉间压抑出他的哭泣,渐渐转变成连自己都陌生的哼吟。
兰京窃喜,他远比高澄要娴熟得多。
许久,两人打架停了下来,物我两忘了。
汗如浆水,兰京抬手捏住高澄的脸,迫使他转过面庞直面自己。
四目死死交缠,彼此眼中均是消解不去的恨与不甘。
高澄欲言又止,却说不出来话了,想转开视线又被兰京用力扳回原处。
“将军如何?额?”兰京低哑的声调里故带几分嘲弄。
高澄忍不住叫骂:“你娘的,完事就给老子滚出去!”
“我偏不。”
话虽说出,却堵不住漏了口中。
高澄不由嗤笑,却被兰京按住后颈,再度封缄在唇齿之间。
高澄得了机会,毫不犹豫咬了下去,瞬间穿破兰京舌尖。
闷哼一声,兰京吃痛撤开,撑起身子去抹唇角血渍。
高澄便趁机发难将他掀翻,反身跨坐上去。
挥拳直对兰京面门,每一记拳头都带着狠绝的重力,终于可以报仇了。
“你还想梅开二度?当老子是什么人?!敢玩我?!我让你弄......我让你弄......”
骂到一半,才觉出这话说得荒唐。
索性闭口不言,只将满肚子怒火倾泻在拳下。
兰京竟不反抗,只躺在一片狼藉之间任他挥拳相向,脸上痛苦间隙便是挂着痴笑。
直到打得有些脱力了,指节也阵阵的发痛,算得上酣畅淋漓了。
反手捏紧拳头,盯着指节上斑驳的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兰京的。
唇齿间还弥漫着腥味,他喘着粗气,用手腕胡乱抹过嘴角,混着唾液擦出一抹猩红。
他低头瞥了一眼,也顾不得太多,径直提起裤子翻身下床,缩身靠坐在榻沿边上。
残余的痛,无不提醒着他方才发生的事。
“这么疼的?”高澄哑声问了一句,话出口又觉得茫然。
从前都是他主导,直至今日,才真真觉得这滋味并不好受。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仍仰躺着,只是胸膛的颤颤抖动,说不清那是压抑的啜泣,还是无声的痴笑。
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悄然出现,似乎想抬手叩门。
“阿姝!”高澄忙爬起身,光着脚冲到半途就停了,门口的影子也侧身离开了。
“呵呵呵呵......”兰京已经坐起身,看见这一幕他畅然大笑。
“你别笑......”高澄害怕他的笑声引得秦姝过来。
兰京却是笑得越发癫狂。
高澄目眦欲裂,回扑上去又想给他一拳,却被兰京反手钳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兰京的眼中是近乎疯狂的痛楚:“大将军不是要将我千刀万剐吗?何劳大将军又伤了手?”
高澄压着嗓子怒骂:“你就是个疯子,疯子,疯子......”
他自己也快被逼疯了,怎会跟一个男人纠缠至此。
“我不是疯子!”兰京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入尘埃,破碎嘶哑:“我只是爱你。”
说完,像是被这句话抽干了所有力气,侧头阖目,坠下一泪。
钳制着高澄的手也颓然垂落。
“而你......”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一直只拿我当个奴隶,一个工具。”
“大将军你好好照照镜子,叫人如何能忘啊?”
兰京开始刺激高澄,说得也是心底真话。
“说到底,是你不肯放我走的,是你不肯放我走的,那咱们就在坟土堆里去融为一体,一起沉沦至死吧。”
高澄惊愕间被兰京猛地拽倒,一把掼摔在榻上。
他真像是疯了一样,骑到高澄身上,双手死死扼住他的脖颈。
往死里掐,死里掐,掐得指节发白,青筋暴起。
高澄挣扎踢打着,脸上承接着兰京一滴滴的闲泪。
“你死了我就陪你......陪你一起下地狱!”兰京嘶哑地喊道。
高澄已发不出声音,窒息感吞没神智。
可就在最后一刻,那双手忽然松开。
他还是下不去手,只趴在他身上止不住的哭泣。
高澄用尽力气将他推开,撑起身子,扶着胸口剧烈地喘息咳嗽,好一阵才渐渐平复。
自古权贵养娈童男宠不算稀奇,起初不过是图个新鲜,后来渐渐上了瘾。
可他从没想过,这段荒诞扭曲的关系,会走到今天这般你死我活的地步。
一年多了,高澄自认从未亏待过兰京,更谈不上折磨。
他甚至一再宽容对方的不敬,包庇他与别人的争执斗殴,连他逃跑都原谅了。
可如今,分明是自己遭他强辱,那人却反倒先崩溃委屈起来,高澄不理解,也想不明白。
最令他心悸的是,兰京方才对自己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杀意。
他侧过脸,看向榻上仍在抽泣的身影,蜷曲的身子剧烈颤束着,他胃疼又犯了。
只需一句话,这条命就可以被他轻易碾碎,这个威胁也将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