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挟着无尽恨意与疯狂的攻击如暴雨般倾盆而下。
然而，在触及两人之前便被一股无形的、死寂的力量凭空湮灭。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仿佛从未存在过。
楚溪抱着叶晏一动不动。
温热的血液浸透了衣襟。
那滚烫的温度正以一种让楚溪心惊的速度迅速冷却。
楚溪低下头，看着怀中那张失去所有血色的脸。
叶晏的金眸已经黯淡，昔日璀璨如星辰的光辉正一点点消散。
染血的睫毛轻颤，叶晏看着楚溪，看到他眼中的无措与即将爆发的毁灭。
“咳咳...”叶晏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笑容，依旧温柔和煦。
他轻声说：
“别怕。”
“我还在。”
楚溪：“......”
“......”
“......”
“呵……”
一声极轻，仿佛叹息般的笑从楚溪的喉咙里溢出。
脸上的无措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然化为一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猩红。
“叶晏。”
楚溪轻轻唤着怀中人的名字，声音低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能和你死在一起似乎也不错呢...”
天穹上，幸存的众人看着下方那诡异静默的一幕，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魔神…他...他在干什么？”
新任天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装神弄鬼！魔神已是强弩之末！”
龙族大长老状若疯魔，再次催动力量。
“杀了他！不能让我们百年来的隐忍功亏一篑！”
可这一次，回应大长老的，是楚溪缓缓抬起的头。
大长老惊骇。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有任何慵懒，不再有任何邪魅，甚至没有了愤怒。
只有一片空洞的、能吞噬一切的虚无。
以及，在那虚无的最深处，燃烧着足以焚尽万界的疯狂。
“你们……”
楚溪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都得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尽的魔气自楚溪体内轰然爆发！
那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黑色龙卷，而是一种纯粹的、极致的“毁灭”。
黑色的能量以楚溪为中心，化作一个不断膨胀的球体，所过之处，光线、空间、法则，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尽数被吞噬、同化、归于虚无。
“不！这不可能！”
凤族之主发出尖锐的嘶鸣，脸上的高傲与冷笑早已被惊恐取代。
“魔神的力量…怎么会…”
“是魔核！魔神在自毁魔核！”新任天帝终于看出了端倪，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
疯了！
这个魔神真的疯了！
魔神要用自己的一切，拉着万界陪葬！
“快跑！”
“快逃啊！”
恐惧如瘟疫般蔓延。
所谓的神圣，所谓的正道，在绝对的死亡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他们开始互相推搡，咒骂，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那片不断扩大的黑暗。
“都是你！”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凤族之主一把抓住龙族大长老的衣襟，面目狰狞。
“是你说的，神陨阵万无一失！”
“是你非要逼死他们！”
“你真恶毒！连自己的始祖都不放过！”
龙族大长老一把推开她，老脸惨白，眼中尽是悔恨与绝望。
“闭嘴！若不是你们凤族和天庭贪心不足，何至于此！”
“妖族的气运是我们一起献祭的！”
“谁也别想跑！”
然而，一切都晚了。
黑暗逐渐吞噬了他们的争吵，吞噬了他们的恐惧，也吞噬了他们绝望的脸。
他们逃不掉的。
一个都逃不掉。
楚溪抱着叶晏，在毁灭的中心踉跄站起身。
他感受着自己神魂与魔核一同燃烧、崩解的剧痛。
可这点痛又如何比得上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
“叶晏，你睁开眼看清楚。”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世界。”
“一个没有你，也没有我的世界。”
“我…成全他们！”
“哈...”
“哈哈哈！”
楚溪的嘴角，勾起最后一抹疯狂而悲凉的弧度。
“轰——！！！！！”
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风暴瞬间席卷逃跑的众人。
他们连死亡前的呻吟都未来得及发出，就已魂飞魄散。
同时，在这场毁灭万物的爆炸中心，两道身影被巨大的力量抛飞，如两颗断了线的流星坠向无尽的深渊。
楚溪始终紧紧抱着叶晏，即便是魂飞魄散也不愿放手。
就在楚溪魔核布满裂痕，即将碎裂那刻，叶晏那几乎失去所有生机的身体里，忽然亮起一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金色光芒。
那是他作为龙族始祖，源于血脉本源的最后力量。
叶晏用这最后的力量，包裹住两人，在无尽的虚无中强行撕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隙，拽着楚溪坠了进去。
在楚溪离开后，那毁天灭地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在所有人都没看到的地方，悬挂在天地间的一轮九重圆环悄然隐去。
叶晏再次用自己的方式阻止了万界毁灭。
————
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从混沌中苏醒。
楚溪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灿烂的桃林。
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里没有天崩地裂，没有大道哀鸣，宁静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楚溪依旧抱着叶晏，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身下的血越积越多。
叶晏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致。
那对圣洁美丽的龙角早已折断，龙尾上面的伤痕触目惊心。
“咳……”
叶晏轻轻咳了一声，一缕鲜血从唇角溢出。
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擦去楚溪脸上的血污，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楚溪握住叶晏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别动。”
楚溪声音沙哑，眼中的猩红已经褪去恢复了那片深邃的琥珀色，只是里面盛满了无法化开的悲伤。
“算了...”
楚溪吐出一口浊气，“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又一次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叶晏弯了弯眼，黯淡的金眸里倒映着漫天飘落的桃花，也倒映着楚溪的脸。
“你看，这里很安静。”
“没有…纷争...”
“只有...你我...”
楚溪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叶晏抱得更紧。
他能感觉到叶晏的生命正在以沙漏般的速度流逝。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抬头望向这片桃林的天空。
可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了痛苦与疯狂，只剩下一种看透一切的平静。
“楚溪…”
叶晏忽然开口。
“嗯？”
“冷…”
楚溪抱紧叶晏，将自己的体温，自己最后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渡给他。
可叶晏的身体却依旧在变冷。
他靠在楚溪怀里，仰头一片桃花落在楚溪的黑发上，唇边终于露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你说的没错，能够死在一起...很好。”
话音落下，叶晏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了。
叶晏走了。
在他最爱的人怀里安静地走了。
楚溪抱着叶晏冰冷的身体，久久没有动弹。
他的神魂在自毁魔核后本就处于崩溃的边缘，此刻失去了最后的支撑也开始寸寸消散。
就在楚溪的意识消散于天地间时，螭渊剑突然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悲鸣。
“嗡——！”
一道幽光自剑身浮现，化作一个模糊红衣少年虚影。
螭渊看着即将魂飞魄散的主人，又看了看主人怀中已经逝去的叶晏，眼中流露出哀伤和决绝。
下一瞬，螭渊剑剑身上浮现出积攒无数生机的聚灵环。
聚灵环开始疯狂旋转，绽放出刺目的光芒。
螭渊没有丝毫犹豫，引爆了这股力量。
“咔嚓！”
螭渊以自断其身为代价，用这股足以媲美神明一击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了一道通往未知的空间裂缝。
裂缝的另一端，是陌生的世界。
楚溪早已五感尽失，无法感知螭渊做了些什么，只觉神魂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微扯动。
在楚溪神魂被送走后，螭渊发出了最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期盼与祝福。
“愿吾主，来世……”
“能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