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看着瘫软如泥、彻底崩溃的张茂,众人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
铁证尚未呈上。
但,真相已然大白!
所有人看向堂上那道年轻的身影,目光中除了敬畏,更添了几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连敌人的奸细都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化作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枚棋子!
这是何等恐怖的算计!何等妖孽的智慧!
就在这时,一道压抑着极致愤怒的颤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张茂!”
一名与张茂平日私交甚笃的官员,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他,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双目赤红如血!
他不敢相信,自己引为知己的同僚,竟是包藏祸心的豺狼!
“张茂!你……你竟然真是血莲教的奸细!”
那官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茂的鼻子,声音嘶哑地怒吼!
“食君禄,忠君事!”
“你饱读圣贤之书,却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你简直枉为人!”
“你有什么脸面面对我们这些同僚!又有什么脸面,去面对金城这几十万无辜的百姓!”
句句泣血,字字诛心!
然而,面对这声嘶力竭的指控,已然万念俱灰的张茂,却忽然笑了。
那笑声,初时还只是低沉的闷哼。
“呵呵……”
继而,变成了肆无忌惮的狂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尖利而癫狂,仿佛地狱恶鬼的嘶嚎,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让那名指着他痛骂的官员都吓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
笑声戛然而止!
张茂猛地抬起头,那张涕泪横流的脸上,此刻竟是再无半分恐惧,只剩下扭曲到极致的疯狂!
他环视着大堂内一张张或愤怒、或鄙夷、或惊惧的脸,眼神如同在看一群死人。
“面对你们?”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充满了刻骨的轻蔑。
“面对你们这群只知道吃饭拉屎,尸位素餐的废物?”
轰!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张茂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彻底撕破了所有的伪装。
将他内心最阴暗的一面,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圣主早就许诺过我!”
他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个看不见的王座!
“只要能拿下北疆,我张茂,就是新的金城之主!”
“整个金城,都将由我来掌控!”
他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狂热,指着堂下所有人,发出了恶毒的诅咒!
“你们不过是运气好!让秦泽这个黄口小儿识破了我的身份!”
“否则!等我大权在握之日,第一个要做的,就是将你们这群废物,一个个全都推出去斩了!!”
“哈哈哈!一个不留!”
疯了!
这个家伙,彻底疯了!
看着近乎癫狂的张茂,郡守吴晗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治下,竟隐藏着如此丧心病狂之徒!
“放肆!”
吴晗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
“来人!”
“把他给我拖下去!打入死牢!严加看管!”
话音刚落,两名如狼似虎的卫兵立刻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架住了张茂的胳膊,就要将他往外拖。
“是!大人!”
“放开我!你们这群蠢货!放开我!”
张茂疯狂地挣扎着,双脚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然而,就在他被拖到大堂门口,即将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的那一刻。
他那癫狂的嘶吼,却突然停了下来。
张茂猛地回过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越过所有人,死死地、怨毒地,锁定在了郡守吴晗的身上!
他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诡异至极的冷笑。
那笑容,让吴晗心中猛地一突!
只听张茂用一种冰冷而清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吴大人……”
“现在,是我!”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愈发森然,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魔咒。
“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那声音,如同九幽刮来的阴风,刺入大堂内每一个人的耳膜。
“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圣教一定会统一天下,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阴冷!
怨毒!
疯狂!
郡守吴晗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铁青!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惧、暴怒与不可置信的铁青!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让他这位养尊处优的封疆大吏,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怕了!
面对一个即将赴死的疯子,他竟感到了一丝发自骨髓的恐惧!
“拖下去!给本官拖下去!!”
吴晗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甚至破了音!
“是!”
卫兵们不敢怠慢,手上猛然发力,像拖着一条死狗般,将仍在癫狂大笑的张茂拖出了众人的视线。
那刺耳的笑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府衙的深处。
然而,他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诅咒,却依然在大堂之内,久久回荡。
大堂之内,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
满堂文武,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看着自家大人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心中也是一片冰凉。
张茂的威胁,不仅仅是针对吴晗。
更是针对他们每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吴晗才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似乎想要将那股盘踞在心头的寒意一并吐出。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依旧带着几分后怕的眼睛,落在了堂上那道始终不动如山的身影上。
他的目光,复杂到了极点。
“秦……秦老弟。”
吴晗的声音依旧有些干涩,但已经恢复了镇定。
他对着秦泽,深深地、深深地作了一揖!
“今日,若非秦老弟你慧眼如炬,我等恐怕都已成了那奸贼的刀下之魂!”
“你不仅击溃了那凶名赫赫的血莲教大长老”
“更以雷霆之势,派奇兵收复了被叛军占据的陇西!”
“如今,还为我金城揪出了张茂这条隐藏最深的毒蛇!”
吴晗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愈发高亢!
“此等功绩,惊天地,泣鬼神!”
“我,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真诚的激赏。
“真是英雄出少年,虎父无犬子啊!”
面对吴晗近乎谄媚的夸赞,秦泽脸上古井无波,唯有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精光。
他没有立刻回答吴晗。
而是缓缓抬眼,平静的目光扫过堂下每一张紧张、期待、崇拜的脸。
他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诸位。”
仅仅两个字,就让喧闹后的大堂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秦泽顿了顿,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扔出了一记惊天动地的炸雷!
“其实,我并没有收复陇西。”
此言一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秦泽仿佛没有看到众人那瞬间呆滞的表情,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方才所言,不过是为了诈那张茂罢了!”
轰!!!
宛如一记九天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吴晗脸上那劫后余生的庆幸笑容,瞬间僵住!
他张着嘴,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一尊滑稽的泥塑!
满堂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傻了!
没……没有收复陇西?
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只是为了骗一个奸细?!
一股比刚才张茂的威胁,更加彻骨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堂!
那也就是说……
陇西,还在敌手?!
金城,依旧是一座孤城?!
眼下的局势依旧危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