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楚歌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厉千秋的身上。
空气中的压力,比刚才史凡在时,还要沉重百倍!
面对楚歌那足以洞穿人心的审视,厉千秋的身躯如标枪般挺立,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在脑海中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推演了一遍。
下一秒,他缓缓抬头,迎上了楚歌的目光,眼神坚定,不含一丝杂质。
“回教主大人的话。”
“属下以为,武朝大军气势汹汹而来,我教欲要对敌,共有三策!”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如同金石交击,在这空旷的大殿中激起阵阵回音。
三策?
听到这两个字,楚歌那布满寒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他那敲击着扶手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哦?”
“继续说下去,是哪三策?”
楚歌微微前倾身体,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大殿中的压迫感骤然增强!
厉千秋知道,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决定着陇西城,乃至整个血莲教的命运!
得到楚歌的允许,厉千秋不疾不徐,条理清晰地娓娓道来。
“所谓三策,便是上、中、下三策!”
“下策,乃是趁秦泽五万大军初至城下,舟车劳顿,立足未稳之际,我教尽起城中精锐,倾巢而出,与之一战,或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话音刚落,楚歌的嘴角便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出城决战?
这与冷凤舞那愚蠢的夜袭,又有何异?
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厉千秋仿佛看穿了楚歌的心思,立刻补充道。
“此为下策,乃是因为风险极大!”
“秦泽此人,用兵如神,算无遗策!冷堂主五千精锐夜袭,尚且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便足以证明他早有防备!”
“我们主动出击,正中其下怀!胜算,不足一成!故,为下策!”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
楚歌面无表情,示意他继续。
“中策,则是立刻派人,携带重礼,火速前往北方草原,面见天狼族大汗!”
“请求天狼族出兵,自北境南下,袭扰武朝后方,与我们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共同剿灭秦泽这五万大军!”
天狼族!
听到这三个字,楚歌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
天狼族与武朝乃是世仇,常年于北境劫掠,凶悍无比。若他们肯出兵,秦泽必然后院起火,腹背受敌!
然而,楚歌沉吟片刻,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远水,解不了近渴。”
“且,请神容易送神难!天狼族,乃是一群喂不熟的恶狼!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厉千秋躬身,表示赞同。
“教主所言极是!”
“请天狼族出兵,一来耗时过长,远水难救近火;二来变数太多,我教将陷入被动。故,此为中策!”
连续两个计策,都被他自己分析并否定。
楚歌的耐心,已经被彻底调动了起来。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也带着一丝期待。
“那……上策呢?”
终于问到了关键!
厉千秋深吸一口气,声音比之前更加沉稳有力。
“回教主大人,这所谓的上策,便是……不战!”
不战?
楚歌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大军压境,强敌叩关,你说不战?
这是何道理!
见楚歌面露不悦,厉千秋也早有准备,立刻解释道。
“教主息怒!属下所言的不战,并非是怯战投降!”
“而是依托我陇西坚城,行坚壁清野之策,据城而守!”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楚歌,继续说道。
“陇西城,乃西北第一坚城!城高墙厚,固若金汤!”
“属下方才已经盘点过,城中粮草、箭矢、滚木礌石等守城物资,足以支撑我教数万大军,坚守一年有余!”
“而秦泽,他虽号称五万大军,倾巢而出,但后勤补给线漫长,耗费巨大!他拖不起!”
“想以区区五万人,攻破我陇西坚城?简直是痴人说梦!即便是他那有‘军神’之称的父亲秦正轩在世,也绝无可能做到!”
“故而,属下之见,我等只需固守城池,以逸待劳!”
“任他秦泽在城外如何叫骂挑战,我等皆不理会!”
“短则三月,长则半年,不等我们出手,他秦泽的五万大军,便会因粮草不济,不攻自破!”
“届时,先撑不住的,一定是他!”
一番话,掷地有声,条理分明!
将敌我双方的优势劣势,分析得淋漓尽致!
将一个“守”字,演绎出了万千变化!
大殿之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楚歌闭上了双眼,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他在权衡。
他在思考。
良久,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赤红的眸子里,之前的狂暴与烦躁,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欣赏!
好!
这么多天来,总算是听到了一个能让他真正放下心来的计策!
血莲教内,多的是莽夫悍将,缺的,正是厉千秋这等懂得审时度势的帅才!
“好!”
楚歌缓缓吐出一个字。
“就依你所言!”
他站起身,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油然而生。
“传本座命令!”
“从今日起,陇西城闭门不出,全军固守城池,不与武朝军队正面交锋!”
“违令者,斩!”
最后三个字,杀气凛然!
听到这道命令,厉千秋心中大石落地,他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属下,遵命!”
……
与此同时。
夜,深沉如墨。
一轮残月高悬,洒下清冷的辉光,却照不透这人间的阴谋与算计。
城主府,一处偏僻的院落内。
楚胜天的房间里,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在墙壁上拉扯得忽明忽暗,如同一个挣扎的鬼魅。
在他的面前,一名黑衣心腹单膝跪地,头颅深埋。
“都……都查清楚了?”
楚胜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少教主,都查清楚了。”
黑衣心腹的声音嘶哑而低沉。
“根据我们安插在教主身边的老人回忆,二十年前,教主的确在南下之时,与一名江南女子有过来往……后来,那女子确实为教主诞下了一子。”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地劈在了楚胜天的天灵盖上!
他的身体,猛地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后背,早已被冰冷的汗水彻底浸湿!
是真的!
那个叫叶秋痕的家伙,没有骗他!
自己,真的有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比秦泽五万大军兵临城下,还要可怕一万倍!
他楚胜天,是血莲教名正言顺的少教主!未来的继承人!
可若是这个“亲兄弟”的消息传了出去,若是被他那个心狠手辣的父亲知道了……
自己这个所谓的“少教主”之位,还能坐得稳吗?!
楚胜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想起了叶秋痕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想起了他临走时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少教主,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个秘密?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个个疑问,如同毒蛇般,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内心!
去见他!
必须去见他!
只有从他的口中,才能得到答案!
就在楚胜天心乱如麻,思考着是否要去赴约之时。
一道苍老而戏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门外幽幽传来,仿佛贴着他的耳边响起。
“呵呵呵……”
“这下,少教主应该相信老朽的话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