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息。
孟子辜那张谄媚的脸,终于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前一刻还怒气冲冲,仿佛要将天都捅个窟窿的秦泽,在门关上的瞬间,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如潮水般褪去。
他身子一软,再次懒洋洋地瘫回了软榻上,顺势又翘起了那条标志性的二郎腿,轻轻地晃悠着。
那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仿佛是刻进了骨子里。
魏进站在一旁,直到此刻,才敢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紧贴着衣衫,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太险了!
刚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只要秦泽的表演出现任何一丝一毫的破绽,被那个看似谦卑、实则精明如鬼的孟子辜看穿……
那后果,不堪设想!
今夜,他们这十九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将血溅当场,成为这春雪阁地下的无名尸骨!
幸好……
魏进看着软榻上那个悠哉游哉的年轻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
殿下的演技,当真是登峰造极!
那份骨子里的狂傲,那份不讲道理的霸道,那份视人命如草芥的乖戾……
简直比真的罗天霸,还要像罗天霸!
如果不是他亲眼见过真正的罗天霸是什么德性,恐怕他自己都会被骗过去,真以为眼前这位就是霸刀宗那个无法无天的小爷!
秦泽似乎察觉到了魏进的注视,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闭着眼睛,似乎在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寂静。
就在这片刻的宁静中。
“咚!咚!咚!”
三声沉稳而有力的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声音不大,却像三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魏进紧绷的神经上!
秦泽那双闭着的眼睛,也在这瞬间,猛地睁开!
一道锐利如刀的精光,从他眼底一闪而逝!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慵懒的姿势,但整个人的气场,却瞬间从一只假寐的猫,变成了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的猎豹!
“谁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刚被吵醒的不耐与烦躁,完美地延续着罗天霸的人设。
门外,一道沉闷如牛的男声响起,不带丝毫感情。
“护送少宗主等人前往总坛。”
“请少宗主随我们来。”
听到这话,秦泽与魏进对视了一眼。
魏进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两名身材魁梧如铁塔的壮汉。
他们穿着森罗廷统一的黑色劲装,肌肉将衣衫撑得鼓鼓囊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如同鹰隼,锐利而冰冷。
两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显然是手上沾过不少人命的狠角色。
“少宗主,请!”
两名壮汉看到秦泽,只是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算不上恭敬,也绝不失礼。
秦泽冷哼一声,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项一和项二等十七名护卫,则如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行人,在两名壮汉的带领下,没有走春雪阁的正门,而是穿过一条幽暗的后廊,从一扇不起眼的后门离开了。
夜色如墨,南林城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
十九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一路向南,很快便出了城门。
城外的官道上,月光惨白,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四周是寂静的田野与树林,夜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无数鬼魅在低语。
走了约莫三里地,秦泽的脚步,微不可察地慢了半分。
他敏锐地感觉到,四周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也太平坦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片空旷,连个像样的接头地点都没有。
森罗廷,会把他们带到这种地方来?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蹿入秦泽的脑海。
难道……自己被魏进出卖了?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秦泽的眼角余光,下意识地朝着身旁的魏进瞥去。
这一眼,他看得极其隐晦,却将魏进脸上所有的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
他看到魏进的眉头,同样紧紧地皱着,眼神里充满了狐疑与不解。
那不是伪装出来的。
那是发自内心的困惑。
看到这一幕,秦泽心中瞬间了然。
不是魏进。
那……难道是自己的伪装,在某个不经意的环节,被识破了?
孟子辜离开时的恭敬,只是为了稳住自己,好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
秦泽的心,微微一沉。
但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模样。
就在他脑中急速思索着应对之策时,走在最前面的那两名壮汉,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其中一人转过身,声音依旧沉闷。
“我们到了。”
这三个字,让空气瞬间凝固。
秦泽眯起了眼睛,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空旷的荒野。
除了几棵歪脖子树和一片及膝的荒草,这里什么都没有。
“到了?”
秦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
“你们森罗廷的总坛,就建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面对秦泽的质问,那名壮汉连忙摇头,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
“不不不!少宗主误会了!”
“我们总坛,自然不是在这种地方。”
另一名壮汉接口道,声音同样嗡嗡作响。
“总坛距离这里,还有三天的路程。”
“这里,只是出发的地方。”
听到这番解释,秦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出发的地方?”
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语气中的不耐烦愈发浓烈。
“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马车呢?马匹呢?”
“难不成,你们森罗廷是打算让老子用两条腿,走到你们那个狗屁总坛去?”
就在秦泽疑惑之际,先前开口的那名壮汉,忽然抬起手,指向了他脚边不远处的草丛。
“少宗主,前往总坛,不用马车。”
“都是坐这个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秦泽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那片半人高的荒草丛中,赫然并排摆放着一溜……黑漆漆的棺材!
不多不少,正好十九口!
月光下,那黑色的棺木泛着一层诡异的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它们的“客人”。
“这个?”
饶是秦泽心性沉稳,看到这副诡异的场景,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不错!”
那壮汉点了点头,似乎对秦泽的反应毫不意外。
“等你们进入棺材后,会由我们的人,将诸位安全送往总坛。”
他顿了顿,解释道。
“这也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我们森罗廷总坛的位置不被外泄,还请少宗主和诸位见谅!”
进入总坛……要先躺进棺材里?
听到这番匪夷所思的规矩,秦泽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大声,充满了荒诞与不屑。
“哈哈哈!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
他拍了拍手,脸上满是玩味的表情。
“都说你们森罗廷的人,行事诡秘,神神叨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口棺材前,还伸脚踢了踢。
“这马骑多了,牛坐多了,这棺材,老子还真是第一回坐!”
他的目光,从两名壮汉的脸上一一扫过,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好!”
“老子今天就给你们这个面子!”
“我倒要看看,你们森罗廷,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说完,秦泽竟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撩衣袍,大大咧咧地翻身躺进了面前那口冰冷的棺材里。
他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一副准备舒舒服服睡上一觉的模样。
见到秦泽如此干脆利落,那两名壮汉的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走上前。
“少宗主,得罪了。”
话音落下。
“轰隆”一声闷响。
厚重的棺盖,被重重地盖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