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看起来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且他们都是有备而来,自己和陆瑾延走了这么久的山路体力早就透支了。
陈忆典悄悄数着他们的人数,越数心越凉。
陆瑾延目光在黑衣人身上缓缓扫过,观察着他们握刀的手势,开始预判他们的招数。
但黑衣人显然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刀光骤然从林间亮起,数道黑影瞬间如潮水般蜂拥而上,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
“躲远点!”
陆瑾延低喝一声,猛地将陈忆典往旁边的树丛里一推,自己则转身迎了上去。
只可惜他的佩剑没有带来,只能与他们近身缠斗。
指尖几枚蓄了劲的暗器同时破空,直击为首那名黑衣人的胸前。
只听“叮”一声脆响,暗器撞上玄甲上的甲片,火星“噌”地迸溅出来,在昏暗的林间划出几道细碎的光痕,随即被甲片弹开,落进脚下的枯叶堆里,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陆瑾延眉峰紧蹙,这玄甲的坚硬程度,竟比他预想中的更甚。
更棘手的是,这群黑衣人自始至终没发出半点声音,像一群暗狱中的修罗,全都跟不要命似的疯狂朝陆瑾延攻击。
他们的招数狠戾至极,每一击都直取要害,全然不顾自身防御,摆明了要速战速决,毫无准备的陆瑾延很快就落了下风。
躲在树后的陈忆典只冒出个脑袋,她观察着那些黑衣人,发现他们要害处都缝了甲片,陆瑾延很难伤到他们。
她急得手心冒汗,捡起一旁的小石头,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磨了磨牙,陈忆典眯起眼睛看向那边,从袖口里抽出一根飞针。
没事没事,不会长针眼的,她自我安慰。
飞针如离弦之箭射出,悄无声息地掠过混战的缝隙。
“啊!!!”
下一秒原本只有兵器碰撞、拳脚交击声的林子,突然爆发出一道凄厉的男人惨叫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
陆瑾延这边击退一个敌人,他看了眼一边倒在地上捂着裆部嘶鸣的黑衣人,嘴角不禁颤了颤。
其他黑衣人自然把目光投向陈忆典,他们人多势众,其中一人立刻调转方向直奔陈忆典而去。
跟个鬼似的就冲上来了,陈忆典吓得大叫。
“啊啊啊陆瑾延!!!”
她死死闭着眼,只听见耳边风声骤起,刀锋劈开空气的锐响近在咫尺,好在陆瑾延及时抓起她的胳膊把她拎到身后。
他捡了刚才那黑衣人的长刀,两三招将其击退。
过了这么多招,陆瑾延总算摸清了对方的路数。
这些人出招都带着狠劲,丝毫不顾其他,他们也从不交流论战,彼此间的配合却默契得惊人,想来,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在他们的意识里,这场厮杀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不是自己死,就是对方死。
不能再这样跟他们耗下去,陆瑾延眸色阴沉,拉着陈忆典朝东跑去。
可他们的速度远不及黑衣人,很快就被追了上来。
陈忆典越跑腿越软,双腿像灌了铅,喉咙里又干又涩,却不敢有半分停顿,只能咬着牙被陆瑾延拖着往前冲。
回头见黑衣人又发出攻击,吓得她扔出手里一直忘记丢掉的野果子。
那果子在空中被黑衣人劈成两半,但令人意外的是好几个黑衣人突然因此停了下来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野果子,而是骨山特有的白蛇蜂的蜂巢。
白蛇蜂把果瓤掏空在里面筑巢,此蜂剧毒无比,一般只在春季出没,专以毒蛇为食,平时很少飞出蜂巢,如今蜂巢被劈碎,白蛇蜂如旋风般瞬间包围了几个黑衣人。
它们会发出麻痹人神经的毒气,被它扎到更是与被毒蛇咬到没差别。
几个黑衣人虽衣着包得严实,但眼睛和鼻子都露在外面,很快就中毒倒了下去。
剩下的黑衣人只能绕道追去,倒给陈忆典和陆瑾延拖了不少逃跑时间。
但陈忆典怎么也没想到,她原本以为可以甩掉黑衣人时,陆瑾延却带她来到了一处悬崖边。
陆瑾延拉着陈忆典继续朝悬崖边跑去,碎石被两人踩得簌簌滚落,崖边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扑面而来。
陈忆典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小臂,声音里浸满了惊惶。
“等等等等等等!前面没路了!!”
陆瑾延看了眼不远处即将追来的黑衣人,他反手攥紧她的手腕,语气异常坚定。
“别怕,跟我一起跳下去”
陈忆典惊得睁大眼睛,探头看了眼下面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她倒吸一口冷气,声音都在发颤。
“大哥你开玩笑的吧……”
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不得摔成肉泥……
“相信我”
不等她再反应,陆瑾延已经攥紧她的手,带着她纵身跃下,赶来的黑衣人扑了个空。
黑衣人俯视着悬崖下方,翻滚的云雾像厚重的幕布,将深渊遮得严严实实,除了陈忆典一声惊破天际却又瞬间消失殆尽尖叫声,并没有任何变化。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在确认他们确实无生还可能后才转身离去。
悬崖之下,急速坠落的风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刮过皮肤,带着砭骨的寒意。
陆瑾延一只手紧紧攥着陈忆典,另一只手用匕首狠狠刺进崖壁上,锋利的刀刃与坚硬的岩石剧烈摩擦,迸出细碎的火花,下坠的速度骤不断减缓。
两人的身影在岩壁间匀速滑落,碎石簌簌滚落,与匕首刮擦岩石的刺耳声响混在一起。
就这样向下滑落数十米后,陆瑾延估算着距离而后猛的用力把匕首直接插进到崖壁上的石缝里,半截刀刃没入其中,终于将两人悬在了半空。
四周的云雾愈发浓重,将他们裹得密不透风。
哪怕近在咫尺,陈忆典也看不清他的身影。
陈忆典整个人悬空吊着,唯有右手被陆瑾延攥得死紧,那道力量成了她与这万丈深渊之间唯一的牵连。
恐惧像从冰窖里生出的藤蔓顺着脊椎往上爬,她害怕得全身颤抖起来。
陆瑾延突然停了下来,陈忆典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不知道是不是他快没力气了。
毕竟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休息,刚才又和那些黑衣人打斗那么久,现在怕是已经精疲力尽。
陈忆典话未出口眼泪先被冷风刮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化在这悬崖峭壁间。
“陆瑾延你别放开我”
陈忆典绝望的隔着云雾望向他,她拼命想握紧他的手,可指尖早已被吓得发麻,一点力气也使不上,现在全凭陆瑾延握着她的手。
她的声音太小,夹在风中叫人听不真切,陆瑾延观察着四周,听到她的话把她又握紧了些。
他没说话,只是另一只握着匕首的手微微调整了姿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显然还在支撑着两人的重量。
可陈忆典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更心慌了,她的嗓音开始沙哑起来,精神已经有些恍惚。
“陆瑾延你不要松手,我不想死呜呜呜呜,不要放开我”
哭腔混在风里,碎成一片呜咽。
“别怕”
陆瑾延的声音终于穿透云雾传来,带着一丝刚从紧绷中松懈的微哑,却异常清晰。
“我不放开你”
这一句像定心丸,却没能立刻止住陈忆典的眼泪。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悬在半空的身子还在轻轻晃悠,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她总觉得下一秒那只握着她的手就会脱力,自己会立即摔得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一缕温热忽然顺着交握的手蔓延过来。
陈忆典猛地顿住哭声,浑身一僵。
她睁眼看着两人手上不断滴落的鲜血,陈忆典呆滞了下来。
这血是从陆瑾延胳膊上流下来的,顺着手臂的弧度一路淌过他的手腕,浸进她的掌心,又蜿蜒着爬上她的小臂,带着未散的体温,烫得她渐停了喘息。
她都忘了他昨天才被老虎所伤,现在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那受伤的手上,伤口怕是裂开了。
一想到这个陈忆典更害怕了,即便陆瑾延不放手他很快也会没力气的。
“呜呜呜呜,救命呀,我不想死,我不要成肉泥啊啊啊啊啊”
陈忆典激动的大声哭喊起来,陆瑾延怕她自己把自己给挣脱了,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忍着伤处撕裂般的疼用力将她向上一提而后将她紧抱在怀中。
“别怕,不会死的”
陆瑾延轻声安抚着她,恰在这时,一阵山风卷着凉意掠过,吹散了崖边缭绕的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