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太子的妾室,即便被幽禁,名分仍在。
如今与侍卫私通怀子,一旦传出去,她自己难逃一死,母家也会被牵连。
郭薇心一横,猛地伏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向青砖,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殿下,我愿以一命担下所有,决不脏了殿下的手,求殿下成全!”
云危伸手阻止她继续磕头,陆瑾谰有些不爽,明明自己才是被羞辱的一方,怎么搞的他像个恶人一样。
不过在那一瞬的气头过后他也的确没那么生气了。
看着两人真情护着彼此的模样,陆瑾谰方才那股暴怒也渐渐压了下去。
他本就不喜欢郭薇,当初纳她入府,不过是为了拉拢吏部侍郎,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
说起来,倒是自己耽误了她,只是想到她终究是自己的妾室,却与旁人有染,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他的目光又落回郭薇的小腹上,暗自估算,看这隆起的弧度,至少该有三个月了吧?
郭薇抬头看去,才发现陆瑾谰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入了神,她心底越来越害怕,这个孩子是她和云危最美好的念想,她已经给她的孩儿绣了好些肚兜……
云危凝紧眉锁,倘若陆瑾谰当真不给她生路,他就带着她闯出去,至少不让她成为太子府的亡魂。
陆瑾谰不知他们所想,只凝神看着郭薇的孕身。
阿源现在对有孕一事还十分排斥,且她应该也才一月有余,的确还不适合让旁人知道。
既然她担忧父皇会借此对她不利,未免她担心,自己还是先瞒着好。
陆瑾谰收回思绪,扫了眼面虽跪地却依旧是一副挺直脊背、视死如归的云危,仿佛下一秒要赴刑场也毫无惧色。
不知怎的,陆瑾谰紧绷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就要当爹了,你是不是很激动呀?”
陆瑾谰自己激动得不行,但他又不能表露出来,嘴上笑着可眼底却是戾色,搞的他脸上的笑也显得瘆人。
云危被这笑容看得心头直犯怵,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郭薇也愣住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摸不透陆瑾谰这话的意思。
云危迟疑着,有些难为情的低声回道。
“有,有点”
“怎么才有点?”
陆瑾谰往前迈了一步,语气带着莫名的急切,眼底却突然亮得惊人。
“你应该高兴坏了吧?是不是期待已久终于如愿以偿了?能和自己心爱之人有孩子,这种滋味,可不是谁都能体会的”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羡慕,他也盼着,能和阿源安安稳稳地迎接孩子的到来。
陆瑾谰说完发现两人彻底呆愣住,他也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反常,于是收回目光随性的摆了摆手。
“都起来吧”
云危神色变了变,依言起身,又扶着郭薇慢慢站起。
随后他按陆瑾谰的吩咐快步去关了院门,回来时仍站在郭薇身侧。
陆瑾谰没搭理他们的防备,自顾走到院中的梧桐树下,石桌上斑驳着阳光透过枝叶的光影,似落了点点碎金。
他回头,见郭薇和云危还拘谨地站在原地,他朝两人点了点下巴。
“坐”
“属下不敢”
云危躬身回道,脚步没动。
陆瑾谰神色又冷了两分,指尖敲了敲石凳。
“叫你们坐就坐”
郭薇拉了拉云危的衣袖,两人对视一眼,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郭薇特意选了离陆瑾谰最远的石凳,坐下时还悄悄往云危身边挪了挪,陆瑾谰看在眼里,也没在意。
如今院里就他们三人,安静得连风吹过叶片的窸窣声都清晰可闻。
柔和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却也衬得这氛围愈发沉静,一时之间还真有些尴尬。
陆瑾谰两手交握,修长的手指在掌心轻轻摩挲着,他假装无事的看了看四周,做好心理建设后才看向郭薇。
“那个”
他声音略显干涩,顿了顿,才继续道。
“我有些话问你,你实话实说就行”
郭薇闻言,本就因他突然出现而悬着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将双手轻轻覆在隆起的小腹上。
“是,殿下请问”
陆瑾谰屈着手指蹭了下鼻尖。
“你起初有孕的时候,可有什么不适之处,或者应该注意什么事项,吃的穿的可有讲究?”
陆瑾谰突然抛出一堆问题,一连串问题抛出来,郭薇彻底懵了。
她原以为陆瑾谰是来问罪的,怎么突然关心起她孕期的事了?
她愣了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轻声回道。
“回……回殿下,头两个月我的确害喜得厉害,每日都反胃恶心,更吃不下油腻的东西,只有多吃些酸食,比如酸梅、山楂糕,才觉得舒服些”
酸食,陆瑾谰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眉梢忽然动了动。
他倒是听民间有酸儿辣女的说法,这么一想,陆瑾谰倏地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露出些笑意,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云危,语气带着几分真切的恭喜
“酸儿辣女,恭喜你啊!”
“啊……啊?”
云危眉心跳了跳,陆瑾谰该不会被气疯了吧?
不过看他的确不像拿自己取乐的模样,难不成……他有什么怪癖?
“是,多谢殿下”
陆瑾谰没注意到他的错愕,只催着郭薇继续说。
不等郭薇开口,他又去翻出些笔墨纸砚来,齐齐摆在石桌上,模样比在国字监上课还认真。
“你接着说,比如该忌什么,要多吃什么,我记下来”
陆瑾谰眼神专注的握着笔。
郭薇实在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但她也不敢多问,只得轻声开口。
“忌生冷辛辣、忌惊惧忧思”
陆瑾谰低头跟着默念,笔尖飞快,一字一句认真记下,连笔锋都比平时稳了几分。
“要注意温补滋养,避免服用大热大补之品。若害喜得厉害,可将少量砂仁或紫苏叶泡水代茶饮”
“还有……”
见陆瑾谰记得认真,郭薇也有些放松下来,仔细诉说自己的经验之谈,不过很快她突然抱憾,不知如何开口。
郭薇咬了咬唇,脸上泛起红晕,一旁的云危见状,低声替她补充。
“切忌同房”
陆瑾谰的笔顿了一下,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
郭薇和云危瞬间屏住呼吸,生怕他因此动怒。
可下一秒,陆瑾谰却抬头看向云危,语气无比认真,半点杂念都没有。
“那……若只是同寝,不行房帏之事呢?”
毕竟陈忆源初有孕,又不能让别人伺候,夜间有人在侧,也好随时照应。
云危被问得一噎,他感觉这话实在不好回答,有些涩意的吞咽一下,默默点点头。
陆瑾谰心中有数,又快速记上一笔。
等他把所有事项事无巨细的记下来,已经写了满满几大页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