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稍作调息,适应了体内那点可怜巴巴的筑基初期灵力后,便沿着一条依稀可辨的土路向前行进。
荒丘连绵,风声萧瑟,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远远望见前方升起几缕稀疏的炊烟。
“看来有个村子。”裴沐言略松了口气,“先去打听一下方位……”
话音未落,路旁枯木后便转出三条人影,挡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提着鬼头刀的汉子,旁边两人一个瘦高拿着铁尺,一个矮壮握着短棍,俱是面色不善,
眼神浑浊地打量着这七个衣着虽不华丽但料子明显不凡的“过路客”。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那横肉汉子把刀一横,嗓音粗嘎,说着不知从哪个落魄说书人那儿听来的套话,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秦乾宇上前一步,他虽被压制了修为,但体修的底子还在,身板依旧高大壮实,带着压迫感:
“我等路过,并无钱财,能否行个方便。”
他试图讲道理,声音沉稳。
那几个拦路的见状,领头的梗着脖子:
“少废话!看你们穿得人模狗样……尤其是那个!”
他指向全身都罩在斗篷里的血渊,
“藏头露尾,肯定不是好东西!
把兜帽摘下来让爷瞧瞧!
身上值钱的都交出来!”
阎初安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喂,大哥,你们打劫前不先掂量一下对方人多不多吗?” Σ(⊙▽⊙\"a
旁边矮壮个子哆嗦着道:
“老大……他们人好像比我们多……”
拿鬼头刀的头头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
“闭嘴!人多怎么了?
我们杀的人也不少!
怕个球!”
阎初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魏星洛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一下。
他们七个虽被压制成筑基,但眼界和阅历还在,眼前这三位,不过是空有几分蛮力、连内力都未必练出来的寻常草莽,打劫打到他们头上,着实有些滑稽。
秦乾宇下意识就想上前一步,却被裴沐言一个眼神制止。
裴沐言微微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在人界,对凡人动用灵力是大忌。
那瘦高个见他们不答话,反而发笑,觉得被轻视了,铁尺一指,虚张声势地喝道:
“笑什么笑!识相的快把值钱东西交出来!不然爷们手里的家伙可不认人!”
矮壮的那个也晃着短棍附和:“对!不认人!”
魏星洛桃花眼一转,计上心来。
他上前半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略带惶恐的笑容,拱手道:
“三位好汉息怒,息怒。
我等是外乡行商,途经宝地,不懂规矩,冲撞了三位,还请海涵。”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袋里(实则是超低阶储物袋)摸出几块散碎银两,
“一点小意思,请三位好汉喝碗酒,行个方便。”
那横肉汉子瞥见银子,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贪婪地扫过他们七人,
每个人都或背或挎着一个用布裹着的物品(其实是本命剑,低阶储物袋装不了)觉得还能榨出更多油水。
“就这点?打发叫花子呢!”横肉汉子把刀往前递了递,
“看你们穿的人模狗样,包裹鼓鼓囊囊,肯定还有好东西!全都交出来!”
矮壮汉子也跟着嚷嚷:
“全交出来!”
瘦高个则眯着眼,目光在一直低着头、裹着斗篷的血渊身上扫来扫去:
“诶?大哥,你看那个,藏头露尾的,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
或者是个小娘子?把斗篷掀开来瞧瞧!”
说着,竟伸手就要去掀血渊的兜帽!
这一下,逍遥宗几人脸色都微沉。
裴沐言正要动作,却见血渊自己动了。
她并未后退,也没动用丝毫灵力,只是在那手即将触碰到兜帽边缘的瞬间,微微抬起了头。
兜帽阴影下,虽看不清全貌,但那线条冷冽的下颌和紧抿的淡色唇瓣,已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同时,她藏在斗篷下的手极快地动了一下。
“嗷——!”
那瘦高个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缩回手,
只见他手背上不知何时趴着一条通体漆黑、仅有指甲盖大小的蝎子,尾针深深扎入他皮肉之中,
瞬间那一片就乌黑肿胀起来!
“蝎子!有毒!”
瘦高个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甩手,那黑蝎子被甩落在地,嗖一下钻回血渊的斗篷下不见了踪影。
这变故惊呆了那横肉汉子和矮壮汉子。
他们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同伙突然就中了毒!
血渊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让人心底发毛的冷意:
“荒山野岭,毒虫甚多。
诸位好汉拦路求财,也需小心些才是。”
魏星洛立刻配合地露出惊讶又关切的表情:
“哎呀!这位兄台怎么如此不小心!
这荒郊野外的毒虫最是厉害,快,我这儿有点寻常解毒散,虽不一定对症,或能缓解一二?”
他作势又要往袖袋里掏——这次掏出来的可就不一定是解毒散了。
那横肉汉子看着同伙迅速肿成猪蹄、疼得冷汗直冒的手,又看看这七个“行商”
——
一个被毒虫“保护”着,一个看似热心却透着古怪,其余几人则沉默不语,眼神平静得吓人。
他心里顿时毛了,哪还敢要钱,连忙搀起瘦高个,色厉内荏地喊道:
“算…算你们狠!我们走!”
三人狼狈不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土路尽头。
阎初安憋着笑,凑到血渊身边,小声道:
“小师妹,你什么时候逮的蝎子?好厉害!”
血渊抬头回应,兜帽微动:
“不是逮的。
这是我养的蛊虫的一种,名‘黑针’,平时休眠,以一点小手段即可唤醒。”
她顿了顿,补充道,
“未用灵力伤人,只是让它自卫,不算违背法则。”
裴沐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颔首:
“小师妹应对得当。”
利用人界本就存在的毒虫,既解了围,又未触动法则反噬,确实巧妙。
季灼墨唇角微扬:
“看来日后与人冲突,得多靠小师妹的‘本地’手段了。”
经此一闹,七人心情反而轻松了些许。
继续前行,不久便看到了一个依着山坡而建的小村落。
村子不大,约莫二三十户人家,土坯茅屋,看起来颇为贫瘠。
村口有几个穿着打补丁粗布衣的孩童在玩耍,看到他们这一行衣着整洁、气质非凡的外乡人,立刻一哄而散,跑回村里报信去了。
等他们走到村口时,一个穿着稍体面些、像是村中长老的老者,带着几个手持锄头镰刀、面带警惕和不安的青壮迎了上来。
老者颤巍巍地行礼:
“几位……几位贵人从何而来?
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有何贵干?”
他目光扫过几人,尤其在血渊那遮得严实的斗篷上多停留了片刻,眼神里满是疑虑。
裴沐言上前一步,依着凡间礼节拱手,语气温和:
“老丈有礼。
我等是游学的士子,欲往国都蓟城游历访友,不料途中迷失了方向,误入贵宝地,想请问一下去往蓟城该如何走?
此地又是何处州府地界?”
他言辞恳切,气质儒雅,稍稍打消了老者的一些疑虑。
老村长将信将疑,上下打量着他们:
“看诸位……
气度不凡,倒像是习武之人。”
他显然注意到了秦乾宇的体魄和众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仪态。
魏星洛立刻笑着接口,演技自然:
“老丈好眼力!
家传学过几手粗浅功夫,出门在外,也好防身嘛。”
他指了指秦乾宇,
“尤其我这位兄长,天生神力,路上正好充当护卫。”
(^_^)
老村长似乎稍稍放松了些警惕,但目光又落回血渊身上:
“这位是……?”
裴沐言从容接话:
“是舍妹,身子弱,见不得风,故以斗篷遮面,还请老丈见谅。”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
“原来是迷路的士子老爷。”
老者松了口气,放下些许戒备,
“我们这儿是燕国河间府辖下的枯荣村,偏僻得很。
蓟城……那可远着呢,在东北方向,距此怕是得有七八百里地。”
七八百里!众人心中都是一沉。
以他们现在人生地不熟的状态,这路程可不算近。
魏星洛立刻接口,笑容亲切:
“多谢老丈指点。
您看这天色将晚,我等能否在村中借宿一夜?”
说着又自然地将一小块碎银塞到老者手中。
老者捏着银子,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村里那些面黄肌瘦、眼神怯懦的村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村尾有间废弃的土屋,虽然破旧,但收拾一下还能遮风避雨。若几位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多谢老丈!”魏星洛连忙道谢。
在村民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七人跟着老者向村尾走去。
那间土屋果然破败,蛛网遍布,尘土厚积,但好歹墙体还算完整,有个遮顶。
谢过老者,关上吱呀作响的木门,七人面面相觑。
“河间府……枯荣村……”裴沐言沉吟,
“看来我们被传送到了燕国西南边境地带,距离蓟城确实遥远。”
“得弄辆马车,或者买几匹马。”秦乾宇道,“靠脚走得走到什么时候?”
顾苏玺已经开始打量这间破屋,思考着如何用最简陋的材料让它变得更宜居一些。
阎初安则凑到窗边,看着外面那些远远窥视的村民,小声道:“他们好像很怕我们?”
季灼墨静立一旁,似乎在感知着什么:“此村……死气沉沉,怨念颇重,不像只是贫穷所致。”
血渊站在角落,兜帽下的目光扫过地面某些不易察觉的痕迹,声音清冷:“近期有非人之物来过此地。有淡淡的魔气残留,但……很怪异。”
她的话让所有人神色一凛。
他们的任务,看来已经开始了。
而这破败的枯荣村,似乎就是第一个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