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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田野间的野花盛开,五颜六色。
黄的、白的、红的......竞相绽放。
田埂上,一个穿着布衣,编着一个麻花辫的妙龄少女晃荡着双腿,她的手里拿着一朵刚摘下的小黄花。
她愣愣地看着小黄花,两条腿在微风中前后摆动。
坐累了,她就后仰躺在草地上,眯眼望着蔚蓝的天,看着各种形状的白云在天上飘动。
往往这个时候,她脑海中都会浮现一幕幕曾经的画面。
初见时:
“我叫黄惠惠,你叫什么?”
“我叫周瑜。”
“周瑜,好好听的名字!”
“周瑜,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五。”
“十五呀。”
“周瑜!”
“嗯?”
“你长得真好看呀!”
后来:
“周瑜哥哥!”
“怎么了?”
“当当当当!”
“送给你,周瑜哥哥!”
“谢谢你,惠惠。”
落日余晖下,小黄花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辉。
——
黄镇渊站在不远处,望着田埂上显得落寞的娇小身影,心里很不好受。
自从周小子离开后,他就很少从丫头脸上再看到笑容。
她自己时常一个人跑到这田野间,什么也不做,就呆呆地坐着吹风,看蓝天白云。
女儿的变化他全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为此他在心里把周瑜不知道骂了多少次。
他真后悔当初心软,把周瑜救回来。
自己女儿像着了他的蛊惑一样,真的是茶不思饭不想。
看得他这个老父亲心里疼啊!
这时,扛着锄头的丁老头路过,看见站在原地的黄镇渊,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田野间的黄惠惠。
他叹息一声,摇着头。
黄惠惠的状态,他也看在眼里。
“哎,老黄啊,我看啊,当初就不该让周小子离开。”
黄镇渊本来就因为女儿的事情很不好受,对周瑜意见很大,一听丁老头提起这个名字,他的暴脾气一下就爆了。
“滚滚滚!丁老头,别他娘的没事找事啊!”
见黄镇渊怒目而视,丁老头耸耸肩,“老黄,惠丫头也算是我这把老骨头看着长大的,大家伙都是孤家寡人,你不一样。”
丁老头浑浊的目光看着他:“惠丫头还年轻,你真的忍心让她一辈子待在这里,陪着我们这些半截入土的老家伙?”
说着,丁老头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大家聚在这里,从来不会去过问他人的事,老头子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你作为父亲,不能这么自私!”
“你是在剥夺惠丫头的人生!”
“滚!别逼我动手!”黄镇渊怒了。
丁老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最后在他的怒视下,转身离开。
黄镇渊咬着牙,扭头看向田野间的女儿。
眼神中的愤怒逐渐消失,最后转为了心疼。
傍晚。
小院内。
父女二人坐在小桌前吃饭。
黄惠惠随便吃了几口后,把碗筷一放,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丫头,不吃了?”
“吃饱了,爹。”黄惠惠回了句。
见到女儿要走,黄镇渊连忙叫住她:“丫头,等一下,爹有件事情跟你说。”
黄惠惠回头,不解地看向父亲。
不过还是重新坐了回来,“什么事啊?爹。”
白天丁老头说的那番话后,一直在黄镇渊脑子里盘旋。
他思考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当初,他之所以带着年纪尚小的女儿跑到这深山老林来隐居,全是因为临终前妻子的哀求。
黄镇渊永远无法忘记那晚。
妻子哭泣着拉着自己的手,让自己带着女儿远离江湖的是非,让女儿平平安安的长大。
黄镇渊后面做到了。
可是现在女儿的状态,让他很痛心。
丁老头说得对,自己不能剥夺了丫头的人生,丫头还小,她的一辈子还很长,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
就算自己是为她好,可也确确实实将丫头囚禁在了这片小山村。
他想通了,不再执着于过去。
“丫头,你想不想离开这里?”黄镇渊声音有点沙哑。
黄惠惠原本无精打采的神情,一听到这句话,顿时精神起来,眨着大眼睛看着父亲。
“爹!我想!”
看着女儿这么久来,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黄镇渊心痛不已,他知道,恐怕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既然你想,那爹就带你出去。”
“太好了!”黄惠惠笑得很开心,一把跑到老爹背后趴着,双手搂着老爹的脖子,“爹!你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了。”
见女儿这么开心,黄镇渊也露出了笑容。
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上的笑容一僵,“我要去找周瑜哥哥!”
“爹!你带我去找周瑜哥哥好不好!”黄惠惠把头探到前面,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脸希冀、期待的看着父亲。
又是这小子!周瑜这小子真是狗东西啊!
黄镇渊心里咬牙切齿,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容,“好,爹带你去找。”
“耶!太好了!爹!你真是太好啦!”黄惠惠笑得很开心,这么一段时间来的阴霾一扫而净。
黄镇渊挤出笑容陪着笑,内心却在咆哮,“造孽啊!”
第二天,黄镇渊要带着黄惠惠离开的消息传遍了村子。
所有人都来相送。
黄惠惠开心的给每个人打招呼,满脸灿烂笑容。
大家伙都笑着回应,对黄镇渊的决定表示支持。
黄惠惠年纪还小,未来的路还长,不像他们这些半截入土的老家伙。
将一个年轻的生命永远困在这里,实在太残忍了。
大家伙微笑着目送黄镇渊父子离开,就像当初送周瑜离开一样,一直到看不见他们俩的背影。
丁老头浑浊的目光闪烁了两下,扛着锄头转身离开:“老头子我啊,是真的老咯。”
大林叔看着离开村子这条唯一的路,他的眼神很复杂,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黄镇渊父女俩的离开,和周瑜不同。
周瑜本就不是村子的人,而黄镇渊父女,是唯一来到村子后,又离开的。
来到这个村子的人,哪个又没有自己的故事呢。
现在,黄镇渊为了女儿离开了。
他们呢?
就这样苟延残喘,慢慢的老死在这里吗?
大家伙都没说,各自的心里在想什么,也无人得知。
平庸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曾经辉煌过,到头来却要默默无闻地老死在一个地方,无人而知。
这对于曾经辉煌过的人来说,是否能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