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这天幕峰为何能一直存在?”
他低声自语。
按理说,这样一座只有寥寥数人的山峰,早该被取缔才是。
可它不但屹立不倒,还占据着天罗仙府中灵气最为浓郁的位置之一,背靠文溪洞,法则之力充沛得令人眼红。
“小师弟,在想什么呢?”
纪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杨小凡回过神来:“师兄,我只是好奇,天幕峰为何能一直保留下来?”
纪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这还得从咱们师父说起。师父真名范为贺,二百年前,可是天罗仙府最年轻的幻地境长老,被誉为最有希望冲击幻天的天才。”
“五十岁的幻地境?”
杨小凡瞳孔微缩。
即便放在现在,这个成就也足以傲视群雄。
“是啊,”纪良叹了口气,语气忽然低沉下来,“可惜后来……”
“后来怎么了?”
杨小凡敏锐地察觉到纪良情绪的变化。
两人沿着山道缓缓前行,纪良的拐杖在石阶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师父当年在天幕台冲击幻天境,引来恐怖雷劫。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是师娘挺身而出……”
话未说完,纪良的声音已经哽咽。
杨小凡心头一震,顿时明白了疯长老为何会性情大变。
“师娘她……”
“替师父挡下了致命一击,”纪良深吸一口气,“自那以后,师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杨小凡默然。
他能够想象,亲眼看着挚爱之人为了救自己而陨落,会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痛苦。
“不过师父虽然渡劫失败,”纪良调整情绪,语气中带着几分骄傲,“但经过雷劫淬炼,他的实力远超普通幻地境,达到了半步幻天的境界。”
杨小凡点点头,难怪瞿胜等人看到疯长老的信时会露出那种忌惮的神色。
山路崎岖,两人走走停停。
杨小凡的目光不时落在纪良的腿上,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兄,你的腿……”
纪良苦笑一声:“是师父打断的。”
“什么?”
杨小凡脚步一顿。
“每三个月,等骨头长好,师父就会再次打断。”纪良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可怕,“已经五年了。”
杨小凡倒吸一口凉气。
五年来,每隔三个月就要承受一次断骨之痛,这是何等的折磨?
“为什么还要留在天幕峰?”他忍不住问道。
纪良望向山顶,眼神坚定:“师父说,这是为了我们好。六年期满,我们就能自行修炼了。”
“其他两位师兄也……”
“二师弟神志不清,三师弟浑身是伤,常年卧床。”纪良轻声道,“我们都相信师父。”
杨小凡背后一阵发凉。
他可不想在床上躺六年。
但转念一想,既然来了,总要先看看情况再说。
三日后,他们终于登顶。
眼前的景象让杨小凡瞠目结舌……
光秃秃的山峰上,几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杂草丛生,一片荒凉。
“呵呵呵……”
一阵傻笑声传来。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蹦跳着靠近,嘴角还挂着口水。
“子北,来见小师弟。”
纪良温柔地替男子擦去口水。
“小……师弟……”
岳子北口齿不清地喊道。
杨小凡心中一颤。
纪良那熟练的动作,显然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这种师兄弟间的情谊,让他莫名感动。
接着他们来到另一间茅屋,推开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床上躺着一个消瘦的男子,见他们进来,挣扎着要起身:“小师弟来了?”
杨小凡连忙上前搀扶,丝毫不介意对方身上的污秽。
他打来清水,亲手将屋子打扫干净。
这一举动,让纪良和师然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眼神。
当晚,杨小凡在自己的茅屋中打坐调息。
饕餮真经运转,周围的灵气如潮水般涌来。
“好浓郁的灵气!”
他暗自惊喜。
百米外,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眼中精光闪烁:“天选之人……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的手指飞快掐算,仿佛在推演着什么天机。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天幕峰上,二师兄岳子北正吭哧吭哧地搬运着石块。
他黝黑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粗布短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嘿!”
他一声低喝,双臂肌肉虬结,将一块足有磨盘大小的青石高高举起。
谁知那石头突然一滑,重重砸在他的脚背上。
“嘶……”
岳子北倒吸一口凉气,疼得直跳脚,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杨小凡闻声赶来,见状连忙蹲下身:“二师兄,伤得重不重?”
“没……没事!”岳子北强撑着咧嘴一笑,却疼得嘴角直抽搐,“这点小伤算啥,当年我在矿上干活时……”
话未说完,杨小凡已经从怀中取出一枚碧绿的丹药,捏碎后均匀地撒在那片淤青上。
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岳子北“嗷”地叫了一声,随即惊讶地发现疼痛减轻了大半。
“小师弟这药……”
“只是暂时止住伤势。”杨小凡摇摇头,“二师兄还是歇会儿吧。”
这时大师兄纪良拄着双拐从屋内走出,阳光照在他清瘦的脸上:“小师弟,今日该去拜见师父了。”
杨小凡点点头,目光扫过四周。
天幕峰确实简陋得可怜……
几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杂草丛生的空地,连个像样的练武场都没有。
与其他峰头金碧辉煌的殿宇相比,这里简直像个乞丐窝
“三师弟的腿伤还未好利索。”
纪良叹了口气,领着杨小凡向百米外那座最破旧的茅屋走去。
随着距离拉近,杨小凡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那茅屋看似破败,却隐隐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启禀师父,弟子带小师弟前来拜见。”
纪良在门外恭敬行礼,因腿伤无法下跪,只能深深作揖。
屋内传来沙哑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杨小凡眯起眼睛,只见屋内杂乱不堪,酒坛东倒西歪。
中央盘坐着一位蓬头垢面的老者,周身环绕着若有若无的法则波动,让人看不清真容。
“弟子杨小凡,拜见师父。”
杨小凡郑重行礼。
疯长老摆了摆手,声音嘶哑:“你后悔吗?”
杨小凡一怔,随即笑道:“都还没开始,何来后悔?”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
片刻后,疯长老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指向墙角:“你的东西在那儿。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天幕峰的人。”
纪良接过话头,正色道:“小师弟,天幕峰规矩不多,但每一条都必须牢记……”
“以悲悯之心观世,以豁达之心应劫……”
听着纪良一字一句道来,杨小凡暗自点头。
这些规矩看似简单,却暗含大道至理。
他修行至今,不也正是秉持着这样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