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劫谷内,时光似浸了蜜的温水,漫得缓慢又温柔。
与外间慕容家“小四杰”的喧嚣排场不同,谷中两日,于萧峰而言,是江湖风波里难得的偷闲,更是被四位绝色女子环绕的旖旎时光——她们或柔、或冷、或静、或俏,容颜各有千秋,那份藏不住的温柔,却如谷中晨雾,悄悄裹住了他的心。
甘宝宝今年不过三十余岁,岁月似格外优待她,肌肤仍如少女般莹润,眉眼间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婉,鬓边总簪着一朵新鲜的白茉莉,风一吹便漾开淡淡的香。
她待萧峰的温柔,全在细致入微的照料里:每日清晨,她会亲自将客房的窗推开,让谷中清新的风裹着草木气息进来,再把带着阳光暖意的床褥轻轻抚平;见萧峰晨起练拳,她便提着食盒在一旁等,盒里是温热的小米粥,配着刚烙好的葱油饼,连筷子都摆得整整齐齐。
她布菜时指尖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夹起一块炖得酥烂的山鸡肉递到萧峰碗里,眼神软得像浸了水的棉絮:“乔大爷,这山鸡是后山刚打的,炖了两个时辰,您多吃点补补力气。”
说话时唇畔噙着浅笑,颊边梨涡若隐若现,那份妥帖,让萧峰想起了久违的家的暖意。
秦红棉则是另一种美,她身形高挑,眉眼带着几分英气,一身红衣衬得肌肤胜雪,虽常蹙着眉,却更显眉目分明。
她的温柔从不说出口,只藏在沉默的行动里:见萧峰衣衫肩头被树枝勾破了个小口,她没多问,默默拿回房,就着窗边的光穿针引线——她指尖灵活,绣线选了与衣衫相近的深灰色,缝补处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
待把衣服送回时,她只淡淡一句“补好了”,转身时却忘了藏起耳尖的微红。
她还留意到萧峰不喜熏香,便每日清晨去谷中采新鲜的竹叶,用细麻绳捆成束,放在萧峰房中的案几上,风一吹,竹叶沙沙响,还带着清冽的水汽,比任何熏香都舒心。
有时萧峰在谷中练刀,她便站在不远处的桃树下看,红衣映着粉白的桃花,目光落在萧峰身上时,那惯常的冷意会悄悄化开,像冰雪初融的溪水,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木婉清总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双极美的眼,眼尾微微上挑,瞳仁似浸了墨的黑曜石,静时像深潭,动时便泛着光。
她话少,温柔却藏在无声的陪伴里:萧峰独坐崖边看云时,她会端着一杯热茶走过去,杯沿擦得干干净净,递到他手边时指尖轻触,又飞快收回;萧峰讲起塞外草原的风光,说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阔,她便坐在一旁听,眼神专注,连面纱下的呼吸都放轻了,偶尔风吹动面纱,能瞥见她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那双眼里的冷冽,早化成了春水般的软。
有次萧峰练拳时不慎崴了脚,她二话不说蹲下身,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按在他脚踝处,动作小心得像怕碰碎了珍宝,虽依旧没说话,却让萧峰心头一暖。
钟灵是谷中最鲜活的一抹亮色,她不过十六七岁,梳着双丫髻,髻上系着粉色的绢花,肌肤透着少女特有的粉白,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连小虎牙都透着娇俏。
她的温柔是直白又热烈的:清晨她会抱着闪电貂,蹦蹦跳跳地跑到萧峰房外,声音清脆得像风铃:“乔大哥,我带你去看我养的小兔子!”
说着就拉着萧峰的衣袖往谷后跑,指尖软乎乎的,带着野花香;见萧峰练拳累了,她就采来一大把五颜六色的野花,蹲在地上认真编花环,编好后踮着脚要往萧峰头上戴,虽被萧峰笑着躲开,她也不恼,把花环挂在他的刀鞘上,笑得眉眼弯弯:“这样乔大哥的刀也香香的啦!”
她的笑声像谷中的清泉,叮叮咚咚,驱散了萧峰心中所有的阴霾,让他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这四位女子,或温婉、或冷艳、或沉静、或娇俏,容颜皆是世间少有的绝色,而那份对萧峰的温柔,却各有各的真——似谷中不同的花,开得各有姿态,却都透着沁人心脾的香,让萧峰在这两日里,暂时忘了江湖的刀光剑影,只沉溺在这份难得的温情里。
萧峰素来恩怨分明,那几日被甘、秦二女及木婉清、钟灵这般温柔相待,心下因段正淳而起的歉疚愈发沉甸甸的——他顶着“乔远”的化名,受了人家掏心掏肺的照料,却连真实身份都不敢吐露,这份亏欠感如影随形。
他不愿平白受恩,既不便言明真相,便暗自思忖:二女皆有武功底子,若能在武学上点拨一二,倒也算一份实在的回报。
先前观甘宝宝使剑,剑招灵动如蝶,却总觉内力在腕间流转时多了几分滞涩;秦红棉的刀法则刚猛有余,狠辣迅疾间却少了份回旋的余地,二人皆未触及刚柔并济的武学至理,若能点透这层窗户纸,对她们而言便是天大的助益。
一日晨光正好,谷中空地的草坪上还沾着露水,萧峰见甘宝宝正练剑,秦红棉在一旁观瞧,便走上前朗声道:“二位夫人剑法刀法各有精妙,若不嫌弃,不如趁此机会切磋一二,某也想讨教几招。”
甘宝宝收剑而立,鬓边茉莉随动作轻晃,笑着应道:“乔大爷客气了,您肯指点,是我们的福气。”
说罢提剑出鞘,剑尖斜指地面,摆出起手式。
萧峰却未接招,只随手从身旁桃树上折下一根拇指粗的树枝,指尖捏着枝桠末端,对甘宝宝道:“夫人剑法轻灵,如春日流泉,可太过追求招式变幻,反而让内力落了下乘。
你试回想,出剑时内力运转到‘云门’‘中府’二穴,是不是总觉有股气堵在胸口,难以下沉?”
甘宝宝闻言一怔,随即蹙眉沉吟——她练剑十数年,总觉得剑招虽快,却少了股穿透劲,此前只当是内力不足,今日被萧峰点破“穴位凝滞”,竟与自己平日的滞涩感分毫不差!
她刚要开口,便见萧峰手臂微抬,手中树枝如长剑般刺出,动作不快,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仿佛有无形的锋芒破空而来,掠过草坪时,草叶竟簌簌向两侧倒伏,连空气都发出“嗤嗤”的轻响。
“你看,出剑时别只盯着手腕发力,要把意沉在肩背,气从腰腹涌上来,七分力催着剑走,留三分意守着内息,这样剑招既有灵动之姿,又藏着沉劲,虚实相生,威力自会倍增。”
萧峰话音落,树枝已收回,指尖未沾半点草屑,仿佛方才那股慑人的气势从未出现过。
一旁的秦红棉早已收了平日的冷傲,眼神紧紧锁在萧峰手上。
待萧峰转向她,她立刻提刀上前,抱拳道:“乔大爷也请指点我的刀法。”
萧峰看着她手中泛着寒光的短刀,缓缓道:“秦夫人的刀,狠辣迅疾,如惊雷破阵,可一往无前的刚猛里,少了份含蓄的后劲。
刚极易折,就像绷紧的弓弦,若只知猛拉,迟早会断。
你试试把力从刀尖收回来,让气透进刀身,发力时如潮水奔涌,第一波力未尽,第二波力已跟上,这样刀招看似慢了半分,实则后劲无穷。”
话落时,萧峰并未拿任何器物,只右臂微沉,手掌虚握如持刀,猛地向旁侧虚空一劈——动作刚猛却不张扬,可秦红棉却骤然觉出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中短刀竟微微震颤。
她低头看向刀身,又望向萧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方才那看似普通的一劈,竟让她生出“避无可避”的错觉,仿佛那股力道藏在空气里,一波接一波,根本无从化解。
甘宝宝此刻也按捺不住,依着萧峰的指点提剑刺出,刻意将意守在肩背,气沉腰腹——往日堵在胸口的滞涩感竟真的消失了!
内力如流水般顺着手臂涌到剑尖,剑招刺出时,不仅比往常快了半分,还多了股穿透的沉劲,连草坪上的石子都被剑尖带起的劲风扫得滚开。
她惊得收住剑,抬头看向萧峰,嘴唇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来:自己苦练十数年都没突破的瓶颈,竟被他一句话点透,招式威力凭空增了三成不止!
秦红棉也急忙依言试刀,将力收在刀身,发力时模仿潮水的节奏——第一刀劈出时,她刻意留了三分劲,没想到第二波力竟真的顺着手臂涌来,刀招落下时,地面的石板竟被震出一道细微的裂痕!
她握着刀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震撼:这哪里是简单的点拨,分明是打开了一扇全新的武学大门!
往日她只知“猛”,却不知“刚中藏柔”竟有这般玄妙,萧峰的几句话,竟比她自己苦思十数年还要管用。
接下来两日,甘宝宝和秦红棉几乎整日待在空地上练功,越练越觉得萧峰深不可测。
他只需站在一旁,随意看一眼,便能指出她们运劲时的细微偏差;偶尔开口补充一句,便能让她们豁然开朗。
有时她们练到兴起,抬头看向萧峰,只见他负手立于桃树下,身姿挺拔如青松,周身仿佛罩着一层无形的气场,明明只是随意站立,却给人一种“渊渟岳峙”的压迫感——仿佛他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座稳不可撼的山。
二女心中的震撼渐渐化作了纯粹的慕强与敬佩。
她们习武多年,见过的高手也不算少,却从未有人像萧峰这般,仅凭几句话、几个动作,便能将武学至理讲得如此透彻;更从未有人像他这般,明明身怀绝世武功,却毫无架子,指点时耐心细致,连最细微的运劲细节都考虑到。
这份“高深”,不仅在武功,更在眼界与气度——让她们不由自主地心生仰慕,连看向萧峰的眼神,都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敬重与钦佩。
……
……
午后的阳光透过桃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甘宝宝端着刚泡好的清茶,站在廊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空地上——萧峰正陪着钟灵练拳,他脊背宽厚得像能挡住世间所有风雨,每一个动作都沉稳有力,连阳光落在他肩头,都似多了几分暖意。
她看得有些痴了,端着茶盏的指尖微微发紧,滚烫的茶水溅在指腹,竟没觉出疼。
心中那点念头又不受控地冒出来:“天下竟真有这样的人物!
武功高得没边,性子又这般沉稳温和,待灵儿那般耐心,连看人的眼神都透着坦荡。”
想着,便忍不住拿他与段正淳比。
段正淳虽有王爷身份,容貌也俊朗,可论气度,总少了份萧峰这般的磊落;论武功,更是连萧峰的衣角都及不上;就连待人,段正淳的温柔里总藏着三分敷衍,哪有萧峰这般,哪怕只是对钟灵说句指点的话,都满是认真。
“若他不是灵儿的意中人……”这话刚在心里冒头,甘宝宝猛地回过神,脸颊“唰”地红透,连耳尖都烧得发烫。
她慌忙低下头,攥着帕子用力按了按脸颊,像是要把这不该有的念头按下去。
“呸,我在想什么!
他是灵儿放在心尖上的人,我怎能有这般荒唐的想法?”
可越是压抑,那点情愫就越像藤蔓,悄悄在心底蔓延。
她看着萧峰教钟灵出拳时,偶尔会抬手帮钟灵调整姿势,动作自然又温柔,心里竟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随即又骂自己糊涂:“灵儿是我女儿,能得他这般相待,该高兴才是。”
她深吸一口气,端着茶走上前,声音放得比往常更柔:“乔大爷,练了这许久,喝杯茶歇歇吧。”
递茶时,指尖不小心碰到萧峰的手,那触感温热有力,她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目光,只敢盯着自己的裙摆,连说话都带了几分慌乱:“这茶是刚采的云雾茶,您尝尝看合不合口。”
往后的日子,她待萧峰愈发周到。
每日清晨,总会提前把他房里的窗打开,让新鲜空气进来;他练拳时,她会算着时间备好茶水点心;连他换下的衣衫,都抢在侍女前拿去洗,揉洗衣物时,指尖触到他衣衫上残留的、属于他的气息,心又会不受控地跳快几分。
可每一次温柔相待,都裹着满心的挣扎。
看着钟灵围着萧峰叽叽喳喳,笑得眉眼弯弯,她便会悄悄掐自己一把,提醒自己:“他是女儿喜欢的人,你只能是‘乔大爷’的‘甘夫人’,半点不该有的心思都不能有。”
那份深藏的爱慕,就像埋在心底的火种,不敢让它见半点光,只能用加倍的温柔做壳,把所有纠结与酸涩,都悄悄藏在壳里。
……
……
夕阳西下,谷里的风带了些凉意。
秦红棉握着短刀,在空地上一遍遍地练着萧峰指点的招式,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咻咻”的声响。
可她的心思却没全在刀法上,目光总忍不住往不远处的石桌瞟——萧峰正坐在那里看书,夕阳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硬朗的轮廓,连垂眸翻书的动作,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英气。
她练得更卖力了,每一刀都劈得又快又狠,可越用力,心里那点异样就越清晰。
她素来刚烈,眼里最瞧不上扭扭捏捏的情愫,可面对萧峰,却第一次没了往日的果决。
“这样的人才算英雄吧。”
她心里想着。
以前总觉得“英雄”是说书人口里的虚影,可萧峰让她见了真章——武功盖世却不恃强凌弱,对晚辈耐心指点,待女子温和有礼,连面对钟灵的撒娇、木婉清的沉默,都能恰到好处地回应。
这模样,几乎满足了她从小到大对“英雄”的所有想象。
她练刀的劲头更足了,甚至故意放慢些动作,盼着萧峰能注意到,能再给她一句点评。
有时萧峰真的抬头看过来,与她目光相接,她却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移开视线,握刀的手都有些发紧,心湖却翻起大浪,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那道冰封已久的心扉,竟被这一次次的目光相接、一句句的武学指点,悄悄撬开了一道缝隙。
她甚至会偷偷想:若能常听他指点武功,若能偶尔与他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木婉清的身影就会在脑海里浮现——木婉清虽话少,却总在萧峰身边默默陪着,那双素来冰冷的眼睛,只要落在萧峰身上,就会软下来。
秦红棉太了解自己的女儿,木婉清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
秦红棉猛地收刀,刀刃插进刀鞘,发出“咔嗒”一声脆响。
她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跳得又快又乱,满是懊恼与挣扎。
“婉清喜欢他,我是婉清的娘,怎能有这般心思?
简直是疯了!”
她转身往房里走,脚步又快又急,像是在逃避什么。
可夜里躺在床上,萧峰指点她刀法时的模样、与她说话时的语气,又会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
她只能攥紧被子,把所有悸动都压在心底最深处,连叹气都不敢大声。
往后再面对萧峰,她话更少了,只敢在他指点武功时,低着头认真听,偶尔应一声“是”。
可那份藏不住的爱慕,却化作了更沉默的关怀——见他房里的竹叶蔫了,会悄悄换一束新鲜的;他练刀时汗湿了衣衫,会默默把干净的布巾放在石桌上,不等他道谢,就转身离开。
她像一只被困住的兽,一边是汹涌的爱慕,一边是对女儿的愧疚,只能在这两难里苦苦煎熬,把所有情绪都裹在刚烈的外壳下,连自己都不敢多看心底的那份挣扎。
……
……
萧峰,身处这四位姿色各异、性情不同的女子的温柔包围中,享受着她们发自内心的崇拜与关怀,便是英雄盖世,亦感到一阵舒畅惬意。
他偶尔望向谷口,想到那即将到来的风波与身份揭露的那一刻,心中虽有一丝阴影,却也更坚定了念头:这几日的温情,他已以武学相报,两不相欠。
若真相大白之日,兵刃相见,他亦能问心无愧,放手一战。
谷内温情脉脉,谷外灾星渐进。
这两日的光阴,对萧峰与四女而言,是暴风雨前最后、也是最值得珍惜的宁静与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