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于万劫谷前。
独战并击杀潜伏少林百年。
堪称武林活化石的慕容龙城。
更以一人之力逼降十万大宋精锐的消息。
如同平地惊雷。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天下。
自然也成了东京汴梁这座繁华都城中。
所有酒楼茶馆最炙手可热的谈资。
开封城内。
潘楼之上。
此刻更是人声鼎沸。
几乎所有的桌子都在谈论着同一个名字。
同一个消息。
空气中弥漫着酒气。
汗味。
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恐慌。
痛恨萧峰者。
与萧峰有血海深仇者。
以及那些根深蒂固歧视契丹胡虏的人。
此刻如同被挖了祖坟。
捶胸顿足。
怒骂不休。
刀疤汉子酒碗砸在桌上。
青瓷碗沿崩出一道豁口。
酒水混着几粒茴香豆溅到对面食客衣襟。
他却浑然不觉。
只攥着拳头往桌面狠狠一捶。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红着眼眶嘶吼。
“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怎么就让萧峰那契丹狗贼练成了这等魔神般的武功?!”
“慕容龙城老先生何等人物?”
“那可是活了二百多岁的活神仙。”
“当年一人一剑平了江南十二连环坞。”
“连太祖皇帝都要敬他三分!”
“竟然……竟然也遭了他的毒手!”
“这还有天理吗?!”
他喘着粗气。
唾沫星子随着怒火喷溅。
又抓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一口。
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脖颈。
混着青筋暴起的模样。
活像头被激怒的野猪。
“我呸!”
“什么天下第一?”
“不过是个靠蛮力偷袭的蛮子!”
“慕容老先生是惜他年轻。”
“留了三分情面。”
“哪成想这辽狗心狠手辣。”
“半点江湖道义都不讲!”
“依我看。”
“他那武功定是练了什么邪门歪道。”
“不然不到三十岁的毛头小子。”
“怎么能打得过活了两百年的宗师?”
“多半是挖了慕容老先生的秘籍。”
“用了阴毒法子速成的!”
旁边那崆峒派弟子。
青色道袍上还打着块补丁。
想来是师父死后日子过得拮据。
此刻听到“邪门歪道”四字。
更是咬牙切齿。
手按在背后长剑的剑柄上。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声音里带着哭腔。
“谁说不是!”
“这恶贼杀人无算。”
“雁门关外一战。”
“我崆峒派去了七位师兄。”
“回来的只有我一个。”
“还断了三根肋骨!”
“少林寺那次更狠。”
“玄难大师、玄寂大师。”
“还有我师父。”
“都死在他那降龙十八掌下!”
“他手上沾满了我们中原豪杰的鲜血。”
“简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越说越激动。
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却又猛地抹掉。
眼神里满是恨意。
“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连朝廷十万大军都被他逼降了!”
“那可是十万大宋儿郎啊。”
“多少将士的爹娘在等着他们回家?”
“这萧贼一句话。”
“就让他们成了辽狗的走狗!”
“大宋要亡了啊!”
“一旦辽狗铁骑南下。”
“我们这些升斗小民。”
“还有活路吗?”
“我师父临终前还说。”
“要我守住崆峒的门户。”
“可这萧贼一日不除。”
“别说崆峒。”
“整个中原都要被他踏平了!”
“到时候我们男的被拉去做奴隶。”
“女的被抢去做娼妓。”
“百姓要受苦受难了!”
邻桌一个穿着灰布长衫。
手摇折扇的江湖客。
原本只是默默听着。
此刻也忍不住放下扇子。
眉头皱成了川字。
一脸忧心忡忡地插话。
“唉。”
“贤侄莫要太过悲痛。”
“可这话却是半点不假。”
“此獠不除。”
“实乃我中原武林。”
“乃至大宋江山的心腹大患!”
“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了。”
“手上又有十万辽军虎视眈眈。”
“这天下。”
“怕是要乱了……”
他顿了顿。
扇子在掌心轻轻拍打。
语气里满是无奈。
“你们还记得多年前他在雁门关外。”
“单枪匹马杀了我们二十多个武林好手吗?”
“那时他还只是个小孩子。”
“就敢如此嚣张。”
“如今他成了辽军的靠山。”
“更是肆无忌惮!”
“前些日子我从河北来。”
“听说他在燕云十六州设了什么‘星宿阁’。”
“逼得当地的武林门派要么归顺。”
“要么被灭门。”
“我一个老友。”
“在沧州开了家武馆。”
“就因为不肯认他做盟主。”
“一夜之间。”
“武馆被烧。”
“妻儿被掳。”
“他自己也被打断了双腿。”
“扔在路边等死!”
那刀疤汉子听到这话。
更是火上浇油。
猛地一拍桌子。
把旁边的酒碗都震得跳了起来。
“他娘的!”
“这辽狗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我看他就是想一步一步吞了我们中原。”
“先是武林。”
“再是朝廷。”
“最后让我们都做他的亡国奴!”
“当年安禄山之乱。”
“让大唐元气大伤。”
“这萧贼比安禄山还狠!”
“安禄山至少还是汉人。”
“他可是契丹蛮子。”
“能对我们中原人有什么好心?”
崆峒弟子也跟着附和。
声音因愤怒而沙哑。
“没错!”
“他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狼!”
“当年他在丐帮做长老。”
“多少人敬他是条好汉。”
“结果呢?”
“他根本就是辽人派来的奸细。”
“潜伏在中原。”
“就是为了今天!”
“聚贤庄、少林寺、十万大军……”
“他做的每一件事。”
“都是在为辽国南下铺路!”
“我们要是再不想办法除了他。”
“迟早要被他卖了。”
“还要帮着他数钱!”
灰布长衫的江湖客叹了口气。
摇着头说。
“难啊。”
“难如上青天。”
“如今他武功天下第一。”
“又有辽军护着。”
“谁敢去招惹他?”
“少林、天龙寺、丐帮。”
“这些大门派都被他打怕了。”
“要么闭门不出。”
“要么就装聋作哑。”
“我们这些散修。”
“就算凑在一起。”
“也不过是送菜罢了。”
“可若是不除他。”
“这天下……唉。”
“真是看不到头了。”
刀疤汉子狠狠啐了一口。
抓起酒壶又灌了一口。
酒气上涌。
声音也变得含糊起来。
却依旧带着十足的恨意。
“我不管!”
“就算是拼了这条命。”
“我也要找机会杀了这辽狗!”
“就算杀不了他。”
“也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不然我对不起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兄弟。”
“对不起慕容老先生!”
“这契丹狗贼。”
“迟早要遭天打雷劈!”
这些声音充满了愤怒。
绝望和对未来的悲观。
他们将萧峰视为带来灾难的魔神。
将一切归咎于他的出身和“邪恶”。
然而。
酒楼中也有较为中立。
与萧峰并无直接血仇的武林人士。
他们虽然也震撼于萧峰的实力。
但更多是从武学本身的角度去评价。
一位白发老翁指尖捻着三寸长的银须。
目光透过潘楼雕花木窗。
似望向遥远的万劫谷战场。
眼中闪烁着惊叹与怅然交织的复杂光芒。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
对同桌几位江湖同道叹道。
“抛开恩怨不谈。”
“诸位。”
“这萧峰的武功……”
“怕是真如传闻所说。”
“前无古人了。”
“慕容龙城那是何等底蕴?”
“二百年的功力。”
“从少林七十二绝技到逍遥派的北冥真气。”
“再到江南霹雳堂的火器秘法。”
“他老人家哪样不精?”
“当年我在嵩山见过一次慕容先生出手。”
“一根枯枝在手。”
“便逼退了三位魔教长老。”
“那等举重若轻的境界。”
“我原以为已是武道尽头。”
“结果依然败亡在萧峰手下。”
他顿了顿。
指尖的胡须被捻得微微颤动。
语气里添了几分难以置信。
“萧峰此子。”
“年纪不过三十。”
“既无慕容先生二百年的积累。”
“也没有什么祖传的绝世秘籍。”
“当年在丐帮不过是靠着一套降龙十八掌闯天下。”
“谁能想到。”
“短短数年。”
“竟能达到如此境界?”
“我听说万劫谷一战。”
“他以一掌硬接慕容先生的‘参合指’。”
“非但没被震伤。”
“反而震得慕容先生后退三步。”
“要知道。”
“参合指可是能洞穿精钢的绝技啊!”
“这般实力。”
“‘无敌于世间’这四个字。”
“用在他身上。”
“怕是毫不为过了。”
邻座一个身穿月白长衫。
腰佩玉箫的中年文士。
闻言放下手中的酒盏。
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接口道。
“何止无敌?”
“听闻他最后引动了什么‘龙运’。”
“那可是传说中的力量!”
“我一位在辽国经商的老友。”
“当时恰好在万劫谷附近。”
“他说那天看到北方天际翻涌着紫金色的云气。”
“云气中隐约有龙形盘旋。”
“萧峰站在云气之下。”
“身形仿佛都高大了数倍。”
“身上的气息连数里之外都能感受到。”
“吓得周围的鸟兽尽数伏地不敢动弹。”
“此等气象。”
“古之帝王亦不过如此。”
“说他具有大帝之资。”
“绝非虚言啊!”
白发老翁闻言点了点头。
眼中的惊叹更甚。
“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武道到了慕容先生那个境界。”
“早已不是‘力’的比拼。”
“而是‘势’的较量。”
“可萧峰不仅破了慕容先生的‘百年武势’。”
“还引动了天地间的‘龙运’。”
“这已经超出了武者的范畴。”
“近乎于‘道’了。”
“我年轻时曾在终南山见过一位隐世的道长。”
“他说‘武极生道,道通天地’。”
“原以为只是传说。”
“如今看来。”
“萧峰怕是真的摸到了这层门槛。”
旁边一个背着药箱的游方郎中。
也忍不住插了句嘴。
“可不是嘛!”
“我上个月在太原府。”
“碰到一个从万劫谷逃出来的少林僧人。”
“他说萧峰与慕容龙城交手时。”
“掌风扫过。”
“地面裂开的沟壑深达丈余。”
“周围的树木尽数被震断。”
“连山石都化为齑粉。”
“更奇的是。”
“慕容先生用‘斗转星移’想卸他的掌力。”
“结果那掌力刚猛无俦。”
“竟直接冲破了斗转星移的气劲。”
“打在了慕容先生胸口。”
“要知道。”
“斗转星移可是能转移天下任何力道的绝技啊!”
“这般刚猛。”
“怕是古往今来的武将。”
“都未必能及。”
月白长衫的文士摇了摇玉箫。
笑道。
“刚猛只是他的表象。”
“你没听说吗?”
“他逼降十万宋军时。”
“并未伤一兵一卒。”
“只是站在阵前。”
“一声大喝便震得宋军将士心胆俱裂。”
“纷纷弃械投降。”
“这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手段。”
“可比单纯的打打杀杀高明多了。”
“古话说‘攻心为上’。”
“萧峰不仅武功高。”
“心智、气势更是远超常人。”
“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既有绝世武力。”
“又有统御之能。”
“还有天地龙运加持。”
“这般人物。”
“可不是‘大帝之资’是什么?”
白发老翁长叹一声。
捻须的手停了下来。
眼中最后一丝怅然也化作了叹服。
“是啊。”
“当年我总觉得。”
“慕容先生二百年的积累。”
“已是天下无人能及。”
“如今看来。”
“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萧峰这等人物。”
“怕是千年也难出一个。”
“我们能亲眼见证这样一位武道传奇的崛起。”
“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只可惜。”
“他是契丹人。”
“若是中原出身。”
“怕是早已被奉为武林至尊。”
“甚至……辅佐君王。”
“开创一个太平盛世了。”
而角落里。
一小撮崇拜萧峰的年轻人或江湖散人。
此刻则是扬眉吐气。
兴奋得满面红光。
声音也格外响亮。
年轻剑客身着银白劲装。
腰悬一柄鲨鱼皮鞘长剑。
激动得猛地一拍八仙桌。
酒碗里的米酒晃出大半。
他却浑然不顾。
挥舞着手臂。
声音因亢奋而微微发颤。
“我就知道!”
“萧大王是天神下凡!”
“你们还记得当年雁门关外大战吗?”
“天下人都围着骂他是契丹狗。”
“说他勾结辽人、背叛中原。”
“连丐帮都把他逐了出去!”
“可我当时就站在关外。”
“亲眼见他为了救自己的父亲萧远山。”
“独对三百多武林好手。”
“明明能杀出重围。”
“却为了他的父亲萧远山。”
“硬生生的把所有人全部杀了!”
“那时候我就坚信。”
“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现在怎么样?”
“应验了吧?!”
“万劫谷斩慕容龙城。”
“阵前逼降十万军。”
“古往今来第一大英雄。”
“非萧大王莫属!”
他越说越激动。
伸手按着腰间剑柄。
剑鞘撞得桌面“砰砰”响。
眼中闪着近乎狂热的光。
“还有人说他靠邪门功夫!”
“简直是放屁!”
“萧大王的降龙十八掌。”
“一招一式都是光明正大。”
“丐帮大战时他掌风扫过。”
“只伤敌不害命。”
“多少人明明被他打倒。”
“却只是断了骨头没丢性命?”
“换做慕容龙城那老东西。”
“二百年功力出手。”
“哪次不是赶尽杀绝?”
“萧大王这才叫真正的武道宗师。”
“有仁心。”
“有侠骨。”
“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
“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中原败类强一百倍!”
旁边一个身穿锦缎短褂的胖子。
肚子圆滚滚的像揣了个西瓜。
此刻正攥着个酱肘子。
唾沫星子随着话语四处飞溅。
油光满面的脸上满是亢奋。
“贤弟说得对!”
“什么慕容龙城。”
“活了二百岁还是个缩头老乌龟。”
“躲在少林藏经阁偷学武功。”
“连面都不敢露。”
“哪比得上萧大王年纪轻轻就武道通神?”
“我看萧大王这武功。”
“早已超越了凡人的界限。”
“什么武道宗师。”
“那都是贬低他!”
“他就是武神!”
“是天上的武曲星转世!”
胖子把酱肘子往碟子里一摔。
腾出手来比划着。
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你们想想。”
“三十岁啊!”
“才三十岁就打赢了活了两百年的老怪物。”
“这要是再过十年。”
“萧大王不得上天?”
“我听我那在辽国做皮毛生意的表哥说。”
“萧大王每次练功。”
“头顶都有金光冒出来。”
“连天上的老鹰都不敢往他练功的地方飞!”
“将来破碎虚空。”
“飞升成仙那是必然的!”
“到时候咱们中原武林。”
“也能跟着沾光。”
“让那些西域、吐蕃的蛮夷知道。”
“咱们有萧大王这样的武神坐镇!”
角落里一个穿粗布短打的年轻货郎。
此刻也凑了过来。
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
神秘兮兮地往四周扫了一眼。
才凑近二人说道。
“你们那都不算啥!”
“我前几天在汴河码头。”
“碰到个从辽国来的商船掌柜。”
“他跟我讲。”
“萧大王在万劫谷外的战场上。”
“根本不是凡人模样!”
“当时十万宋军列阵。”
“萧大王往阵前一站。”
“‘唰’地一下就身高万丈。”
“头顶上还有条金龙绕着转。”
“口吐雷霆。”
“眼放金光。”
“那雷霆一炸。”
“宋军的盾牌都碎成了木屑!”
货郎咽了口唾沫。
语气里满是敬畏与狂热。
“那十万宋军哪是被逼降的?”
“根本是被萧大王一声大喝震破了胆!”
“据说他那一声喝。”
“连几十里外的村庄都能听到。”
“宋军将士吓得腿都软了。”
“兵器扔了一地。”
“跪在地上哭着喊‘天神饶命’!”
“还有更神的。”
“说萧大王打完仗。”
“天上飘下来一朵祥云。”
“他就踩着祥云走的。”
“连马蹄子都没沾地!”
年轻剑客听得眼睛发亮。
拍着大腿道。
“看到没?”
“我就说萧大王是天神下凡!”
“这些都是证据!”
“那些骂他的人。”
“就是嫉妒他。”
“怕他。”
“他们见不得有人比他们强。”
“见不得一个契丹人比所有中原人都有骨气。”
“有本事!”
胖子也跟着附和。
把胸脯拍得“咚咚”响。
“就是!”
“以后谁再敢骂萧大王。”
“我第一个不答应!”
“萧大王就是咱们的神。”
“是咱们天下人的救星!”
“有他在。”
“别说辽军不南下。”
“就算来了。”
“有萧大王这武神在。”
“也能一巴掌把他们扇回北方去!”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
越说越离谱。
却越说越兴奋。
眼中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
仿佛萧峰的每一件事迹。
都成了他们可以炫耀的资本。
每一次神化。
都能让他们觉得与有荣焉。
早已将那个真实的萧峰。
捧上了无人能及的神坛。
酒楼里。
这三类声音互相交织。
辩驳。
甚至对骂。
吵得不可开交。
潘楼。
仿佛成了整个天下舆论的缩影。
充满了对那个远在北方。
如日方中的男人的恐惧。
惊叹与狂热。
唯有说书人醒木一拍。
悠悠叹道。
“唉。”
“江山代有才人出。”
“各领风骚数百年。”
“这萧峰……”
“怕是真要领这千年的风骚了!”
引得满堂瞬间寂静。
旋即又爆发出更激烈的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