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宜双又怎会不明白宁心瑶的意图?
可眼下这样的局面,她若真随心所欲的与宁心瑶争执,恐怕只会让人觉得她是被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
此刻也不能真将这人如何,只能在心里将这个多嘴的女人千刀万剐罢了。
玉兰抬起头来,看着钱宜双满是愤懑的眼神,咬了咬下唇,开口道:“奴婢与穆妃娘娘并无仇怨,但此事的确是奴婢做的。”
“荣妃娘娘也知道的,在这批娘娘们入宫之前,皇上初一十五都会入凤仪宫陪伴皇后娘娘,帝后和睦,一直是大周的一段佳话。”
“可自大皇子出生以来,皇上便极少再入凤仪宫,不光奴婢,这宫中众人皆能看的出,皇上并不喜大皇子。”
“穆妃娘娘深得皇上宠爱,还曾执掌凤印,如今又身怀龙嗣,可谓是风光无限。”
“若是再诞下个皇子,这后宫中,岂不是更没有皇后娘娘与大皇子的容身之处了吗?”
“奴婢身为皇后娘娘的宫中人,只有皇后娘娘有权势宠爱,奴婢才能在一众下人中有尊严脸面。”
“眼下皇后娘娘的地位岌岌可危,奴婢怎能不早些为着娘娘与大皇子打算考量呢。”
范钰莹紧紧攥着手中锦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太后与裴玄清的脸色。
玉兰这一番话实在是很有道理,作为一个忠仆,为主子着想,提早布局谋划本就是很寻常之事。
可若是此番事件就如此定下,这件事就只有玉兰承受后果,与皇后没有关系了。
那顾姐姐受的委屈和苦痛怎么办?
顾姐姐失了的孩子又算什么?
而且万一,皇后再用这样的手段去对付林姐姐呢?
就如荣妃娘娘所言,林姐姐的身子可承受不住这样的损害呀。
同样如此想的还有文佩媛,她亦是一脸紧张焦急的瞧着裴玄清的脸色,等着高位之人下结论,究竟定谁的罪。
而相比较之下,宁心瑶便直接多了,她冷哼:“照你这么说,你千方百计的谋害皇嗣,还是在为皇后娘娘与大皇子好了?”
“呵……真是可笑!”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无论皇后还是穆妃,同为大周子民,本就应该感念君恩。”
“难道还轮得到你一个低贱的宫女来质疑陛下如何做事了不成?”
“更何况……”
她说着,目光轻蔑的在钱宜双身上游离:“玉兰是皇后娘娘从钱府带进宫来的,可是自幼便服侍在身侧的人。”
“她犯下这样诛九族的罪,想来这一举一动,也并非一日之功,皇后娘娘当真毫不知情?”
“依本宫看来,这计划如此细密周祥,又需动用不少人脉,若玉兰背后无人相助,怕是也无法如此顺利吧?”
看着宁心瑶那幸灾乐祸般的神情,钱宜双只觉一阵气血上涌。
这话就差直接说,玉兰是受她指使而谋害皇嗣了。
可太后与裴玄清都在看着,她也不能真跳起来给这个贱人两巴掌。
稳住,要稳住。
她还有大皇子呢,还有父亲呢,还有钱氏呢,就算真查出来与她有关,陛下也要顾及一些,不会将她怎样的。
思及此,她深吸两口气,压下心底怒意,做出一副被冤枉的委屈模样:“荣妃当真是冤枉本宫了。”
“自陛下登基以来,子嗣不丰也一直是本宫的心病,这后宫中孩子少,如今穆妃与皇贵妃都有孕,本宫自然是盼着呢。”
“若是她二人来年真能生个皇子,也能与大皇子做个伴,本宫开心都来不及,怎会去害她们呢。”
“哦?是吗?”
冷淡威严的帝王嗓音传来:“既如此,想来沐山行宫之事也与皇后无关了?”
钱宜双不知他是不是信了她的话,但这样审问一般的语气,无疑让人心焦。
她自知无法打消帝王的疑心,可却也深知,即便钱氏如日中天,这样诛九族的罪名她也绝不能认下。
她立刻为自己辩解道:“臣妾当时临近生产,日日忧心腹中龙胎是否安稳,产婆是否可靠,哪里还有空想别的。”
“陛下知道的,大皇子可是陛下的第一个皇子,臣妾若生下皇子,自然能令陛下龙颜大悦。”
“而沐山行宫距宫中这么远,臣妾又何须舍近求远,在临近生产之际,特意在那边安排人,就为了为难一个婕妤呢?”
裴玄清面上神色松泛了些,转头看向一旁的太后:“皇后所言也有理,母后大抵是多思了。”
文佩媛眉心不自觉皱起。
这话的意思,似是暗戳戳说太后为了给自家人脱罪,不择手段污蔑她人一般。
她急忙去看太后的脸色,却见太后只是淡淡瞧了裴玄清一眼,并未接话。
而跪着的钱宜双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无论裴玄清是否真的信她,只要这滩水搅浑,扯上旁人,哪怕是对钱氏与江氏都有怀疑,也好过独独定下她的罪。
她刚要松一口气,便听清冷严肃的帝王嗓音又响起:“既是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谋害皇嗣,想来当初沐山行宫一事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裴玄清漫不经心的抬手:“来人,押入慎邢司,严审。”
玉兰闻言脸色大变,神色慌乱间,伸手拉住钱宜双的裙摆,撕心裂肺的祈求:“娘娘,娘娘救救奴婢啊,娘娘……”
即便从一开始,她心中就很清楚,皇后娘娘这一局若是败了,她会是第一个被拉出来顶罪的人选。
可那也只是心里想想,毕竟还心存侥幸呢不是?
真到此时此刻,说不害怕是假的。
没有人能在面对生死之时,还能淡然处之。
钱宜双未来得及松懈的一口气还憋在胸口处无法疏解,只是紧紧攥着袖口处衣襟。
慌乱的神色也只在脸上存在了一瞬,她便抬眸定定的望着裴玄清,并未对玉兰做出任何回应。
她不敢说话,亦不能说话。
此刻,她若要为玉兰求情,不仅保不下不说,甚至还会将自己拖下水,再也无法洗清裴玄清心中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