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聚众,水塘议事!
腐植春谷中央,那堆终年不熄的巨大篝火——被称为“祖火”的火塘,此刻烈焰冲天,将四周高耸的岩壁映照得如同赤血染就,跳动的火光扭曲了影子,也点燃了数千双注视而来的眼睛。
空气灼热,混合着松脂燃烧的噼啪声、兽油滴落的滋滋声,以及一种无声却磅礴的期待。
子辉(石水)独立于火塘前一方天然形成的黑岩高台之上。
大黑安静地匍匐在他身侧,幽绿的兽瞳半阖,却警惕地扫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他的身形依旧挺拔如淬火的礁石,昏黄火光与深沉阴影在他年轻却已刻满冷厉线条的脸庞上交错舞动,令人看不清具体神情,唯有那双眼底深处狼石幽芒,比火塘中心的烈焰更加冰冷,也更加灼人。
他身后,石斧爷抱着双臂,如同一座沉默的铁塔,雷纹在古铜色的皮肤下隐隐流动;阿云、木梭、大猫、阿花等核心人物分列两侧,神色肃穆。
更外围,是已然初具雏形、散发出迥异气息的六大军团方阵——不死狼卫的血腥戾气、锋矢重骑的沉凝如山、猎手军团的诡谲难测、沙女军团的炽热放荡、飞头军团的死寂阴森,以及辎重军团的庞杂生机。
整个春谷鸦雀无声,只有火焰燃烧的咆哮和无数压抑的呼吸声交织,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力量在空气中凝聚,仿佛绷紧的弓弦,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一箭。
子辉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刃,缓缓刮过每一个方阵,仿佛要将每一个战士的样貌、每一分力量都刻入脑海。
他缓缓抬起手,并非很高,却瞬间攫取了所有的注意力。
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火塘的轰鸣,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寒冰坠地,掷地有声:
“半年煎熬,血肉为阶!今日,火塘为证,祖灵共鉴!”
“逐日麾下,六翼已成!今日赐号,以血铸名!”
他微微停顿,狼石幽芒骤亮,第一个指向那一片沉默如山、却散发着最浓烈血腥气的阵列:
“尔等!承狼石不灭之志,浴血而生,向死而战!赐号——‘不死狼卫’!尔等即为逐日最坚之盾,最悍之刃!刃锋所指,有死无生!”
“吼——!”三百不死狼卫齐声低吼,石覆面下迸发的猩红目光连成一片,如同地狱之火燃起。
他们以拳捶击胸膛,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巨响,代表着无言的领受与嗜血的誓言。
子辉目光转向东部那一片骑乘岩甲巨狼、阵列森严如林的军队:
“尔等!聚锋矢破阵之锐,一往无前,碾碎荆棘!赐号——‘锋矢重骑’!尔等即为逐日最利之矛,冲锋所向,摧城崩山!”
“哈!”两千青年军与老兵混合的锋矢重骑,发出短促而整齐的怒吼,手中巨斧重矛顿地,轰鸣声震得脚下大地微颤,阵列纹丝不动,唯有冲天的战意如同实质。
他的手指划向南部那片地形复杂、人影鬼魅的区域:
“尔等!行猎手诡谲之道,藏于九地,动于九天!赐号——‘鬼狩营’!尔等即为逐日最毒之牙,暗影所至,索命无声!”
鬼狩营的战士们没有呐喊,只是发出一片低沉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无数道幽冷的目光在阴影中闪烁,仿佛随时能暴起发出致命一击。
接着是西南角那一片气氛灼热、身影曼妙狂野的阵列:
“尔等!秉沙女炽热之风,舞动黄沙,惑心裂魂!赐号——‘炙电舞团’!尔等即为逐日最魅之影,战舞所覆,敌胆俱丧!”
“呦嗬——!”沙女们爆发出兴奋尖锐的唿哨和娇笑声,浣纱菱在空中划出炫目的弧线,鼓点瞬间变得激昂狂野,仿佛盛宴已然开场。
然后是最阴森死寂的东北角:
“尔等!掌飞头寂灭之秘,无声无息,夺魄勾魂!赐号——‘无面众’!尔等即为逐日最幽之眼,念丝所缠,生机尽断!”
无面众的区域依旧死寂,唯有那悬浮的苍白头颅微微转动,空洞的目光扫过全场,带来一阵冰寒刺骨的死寂恐惧。
最后,他望向后方那一片庞大、嘈杂却运转不休的辎重区域:
“尔等!负辎重运转之责,哺育大军,百工争鸣!赐号——‘百造坊’!尔等即为逐日最强之韧,坊肆所出,源源不绝!”
百造坊的人群爆发出各种不同的呐喊和应和声,敲打声、驮兽嘶鸣声,变得更加响亮,杂乱中透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六军既立,逐日煌煌!”子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自此,荣辱与共,生死同舟!踏破失落,狩尽仇雠!”
“吼——!”“哈——!”“呦嗬——!”……
六大军团,以各自不同的方式,爆发出震天的回应。声浪汇聚,冲撞着腐植春谷的岩壁,连永恒昏黄的穹顶光芒都仿佛为之震颤。
然而,就在这热血与誓言沸腾至顶点的时刻,一骑快狼如同撕裂夜幕的幽灵,带着满身风尘与血腥气,疯狂地冲破外围警戒,直扑火塘之前!
……
骑手几乎是滚落狼背,踉跄着扑倒在地,手中高举着一枚刻有狼毫部落紧急印记的骨符,声音凄厉嘶哑,盖过了所有的欢呼:
“族长!急报!狼毫族大萨满……大萨满她……归天了!”
喧哗声如同被利刃截断,瞬间死寂。
那战士抬起头,脸上是真实的悲怆与愤怒:“阿骨朵族长认定是绿血湖泊的水婆婆暗中下毒!已尽起族兵,扑向绿血湖泊!誓要屠尽狼尾族,为大萨满复仇雪恨!”
消息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炸开!
人群骚动,惊呼声四起。狼毫族大萨满,那位深不可测、与逐日缔结盟约的老妪,竟然突然死了?还是被毒杀?
子辉瞳孔骤缩,眼底狼石幽芒疯狂流转。石斧爷猛地踏前一步,周身雷纹明灭,脸上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怒。阿云捂住了嘴,木梭佝偻的身影瞬间绷紧。
还未等众人从这个惊天消息中回过神来,另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子辉身后,竟是木梭手下最擅长飞头潜行的一名无面众成员——一个飞头蛮。